第六十一章 博弈(第2/2页)

……

景行从西北回京,只用了短短数日。然而只是这短短数日的光景,京城就已变了天。

他在去西北之前,将国中事务悉数托给了陆舟,本以为其间不会出什么岔子,怎料他回京的脚步还未站稳,十一就告诉他,陆舟入狱了。

不仅入狱了,就连监国之权也丢了。

景行思忖片刻,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慕容博?”

十一低头:“是。”

“傀儡总有想要逃跑的时候。”景行一面换下长途奔波风尘仆仆的衣物,一面道:“那便看看他的底牌是什么吧。”

他低着头,看了自己的指尖半晌,蓦然轻笑了一声。在十一疑惑的眼神中,他面容淡淡地将指尖摩擦片刻,而后藏进了衣袖之中。

天将欲晚之时,皇宫里的徐总管敲开了景府的门:“监国大人,陛下传您进宫呢。”

晚霞泼满了整片天幕,有几只离群的大雁缓缓飞过,犹如坠入水中的点墨。

一排宫墙的尽头,是临安城整个冬日都开不败的梅花。这枝梅花枝节生得纤细又固执,奋力地向宫墙外头的世界生长着。

景行跟在徐总管身后,看见了这枝梅,便停了脚步。

徐总管沙哑着声音道:“景大人?”

景行置若罔闻,他几步来到宫墙边,飞身将那枝梅拆下,“唰”得一声就将其扔出了墙外,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然后他才缓缓朝徐总管露出个笑容来:“走吧。”

穿过重重宫门,徐总管将景行带到了御书房中后便掩门而去。

屋内门窗紧闭,窗边层层的帷帐将仅剩的光遮得严严实实。景行置身于黑暗之中,很快就听见了自己愈发急促的呼吸声。

铺天盖地的暗潮自景行耳边轰隆而过,那潮水无形无影,却几乎片刻间就将景行的自制力吞没。他情不自禁地双拳紧握,以对抗生理上带来的不适感。

他已经许久不曾有过这种被黑暗吞噬的感觉了——自从与谢璋剖白心意以来。

可这种灭顶的窒息感,无比清晰地提醒着自己,危险就在眼前。

景行蓦然睁开双眼,只听得空气中传来两声石块般的破风之声。两声过后,那藏于阵阵帷幕之后的灯火,便明明灭灭地亮了起来。

景行双眼沉沉地看

向黑暗中的某一处。

木轮滚动,慕容博推着轮椅从暗处缓缓现形。

不知是灯火太过晦暗,平日里眉目还算清朗的慕容博,在此时看来,竟如同被厚重的阴翳笼罩其中,一双眼犹如毒蛇般钉在了景行的身上,杀意腾腾。

景行却视若无睹,只是看向了轮椅中那个无法发声的人。

景恒。

方才他回府时十分匆忙,便没来得及顾及其他,这慕容博竟不知何时将景恒也带来了宫中。

既然景恒在,那……

未等景行移开视线,就听见不远处的帷帐中,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慕容博变戏法似的,一把挥开那遮人视线的帷帐,于是景母与慕容燕一起,出现在景行的视线之中。

万籁俱寂中,景行忍不住“啧”了一声。

他只是忍不住想到,若是谢璋在此,怕是会腹诽此情此景直像个没搭好的戏班子,丑态百出。

慕容燕一看见慕容博,便厉声呵道:“逆子!你究竟想干什么!”

慕容博不紧不慢地将轮椅停放好,行至慕容燕身边,委屈道:“父皇,您不听儿臣说话,儿臣就只好亲自带您过来看场戏了。”

虚伪至极。

慕容博仿佛已经胜券在握,摇身一变,平日里唯唯诺诺的伪装被撕下,露出了内里疯魔般的躯体。

见慕容燕撇过头去,慕容博蓦然起身,狰狞着脸将慕容燕的头转过来直视自己:“父皇,我让你看着我。”

慕容燕受制于人,只能怒目而睁。便见慕容博畅快地长笑一声,一脚踹向景恒的轮椅,道:“说。”

景恒“啊”了半晌,只憋白了脸,半个字都说不出。

慕容博这才像想起景恒成了哑巴一般,视线一扫,落在了景母的身上。

“那你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