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如何回忆我(第5/7页)

他不怒不笑却冷漠弃我而去的背影,他没有温度的语句,都让那一刻的我如坠冰窟般,周遭似深陷万劫不复的苦寒之地。

我跑出超市,站在路边,却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我实在做不到高高兴兴地按照他的嘱托,把东西送回家,再若无其事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时候,我想到了沈明朗这根救命稻草。

是的,只有沈明朗可以。

这样的时刻,除了他,这世上大概能拯救我于水深火热的,再没有别人了。

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对着听筒,我放纵地任由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不顾身旁路人诧异的眼光。我拿袖子抹两下发胀的眼眶,吸着鼻子,问他说,沈明朗,你现在有空吗?我好难过啊。

他说,你在哪儿?

下雨了,我在超市门口,我不知道去哪儿,我想吃甜品,你能带我去吗?我语无伦次地说。

大概我的抽噎声被沈明朗听出了端倪,他问了我的具体位置,命令般道,在那儿等我,别乱跑,我很快就到。

说完,电话挂断。我呆呆看着眼前细雨迷蒙,昏暗的天色。沈明朗大概不知道,那是我这仓促的小半生之中,第一次有人像偶像剧男主角那样,温柔地让我不要在雨天乱跑,好像我淋一点点小雨就会娇弱地淋出感冒;也是第一次有人匆匆从家里跑出来,穿越大半个城市的雨幕,打车火速来到我的面前,仅仅只是因为担心正没出息哭鼻子的我。

他说,他会来接我,他要来带我走。

而浑浑噩噩之间,我钻到从天而降的沈明朗的伞下,他把我塞到出租车里,跟司机报出一个店名。

就这样,我们又重新环绕城市大半个圈,重返到他刚才上车的地方,因为只有那里,有我爱吃的那家甜品店。

和沈明朗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话,我的心情好像真的好了很多。

他总是这样,安安静静的表情,听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顾潮生这样,顾潮生那样。却也能耐心帮我分析,甚至于和我一起揣测顾潮生的心理活动,帮我这个笨蛋找各种“他不是故意的”的理由。

这世上的伤口有一百种,我也尝过十几种痛,但那时的我尚且不懂,沈明朗黯然的表情,属于哪种。

傍晚时分,我看看手机屏的时间,有点担心地问沈明朗,你是不是该回家吃饭了?

我以为他会像顾潮生那样,就算和我出来玩,也会因为要按时回家而把失落的我扔下。

虽然这也没什么不应该,但让我意外的是,沈明朗只答非所问地问我,你呢?

我……我吞吞吐吐,我不太想回家。

他偏着头,手托腮地微微眯起双眼,看着我,似乎在静待我的下文。

沈明朗总是这样。

这个表情的他看起来,认真得不行。一个愿意认真听你说话的人,他光是一个眼神,已经让你感动。

我只好坦白,我有点害怕回家。

害怕一个人会胡思乱想吗?沈明朗似乎看穿我的心思,他很温柔的声音说,那我喊两个同学出来,我们一起玩会儿三国杀吧?

说起来,我的三国杀技能还是他传授给我的。

大学后,我们也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偶尔出来聚。每每这种时候,沈明朗都会招呼来一桌子人,几乎全是他以前的初中同学,只有我一个,是他高中的同桌。

奇怪的是,一屋子人我都不认识,却因为独有他在,而莫名觉得安心。而喧嚣之中,似乎也只有我,是他最留心想要照顾周全的那个。

不过,这天大概因为太仓促的关系,他只喊了两个朋友过来。三国杀没有玩成,我们一块去唱了会儿歌。

沈明朗每次都会点周董的老歌,《安静》《借口》《七里香》《将军》《止战之殇》,除了第一首,其他几首都统一出自那一年盛夏,周董出的同一张专辑。而我买来CD时,沈明朗还坐在距我只隔一条走道的邻桌,他讨好地跟我借去听,并且再三保证绝对不会转借给别人,一定好好保管。

我的CD在此之前从不愿意借给别人听,可沈明朗,偏偏成了那个意外。

他眼睛里总闪着星星一样的光。

后来,他学会了CD里面的每一首,还给我时,又追加说,温澜,你会唱《安静》吗?

我点点头,我可是周董脑残粉,哪一首我不会唱。

那你教我吧。他嬉皮笑脸,你唱歌一定很好听。

我不知道沈明朗哪里学来的油嘴滑舌,但我再也不会忘记了,那个蝉鸣声声的夏季,一连好多天的午休时间,我都会伏在课桌上,歪着脑袋,小声对着歌词本,一句又一句地教他唱这首《安静》。

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记得。

我坐在KTV包间的角落,抱着一杯他点给我的冰咖啡,一会儿喝一小口,莫名其妙地,忽然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