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借璧(第2/6页)

子横却忍不住开口道:“先生教训得是,今日之事是我俩鲁莽了。这块璧玉确系父王心爱之物,只是我与兰乃王之子,若按平民之理来论,也只是看看自家父亲的有趣物件罢了,相信父王也不会如此计较吧。”

“好伶俐的一张嘴!”突然一声低喝自门边响起,房中三人皆是一惊。

子兰与子横更是大惊失色,跳将起来,回首一看便跪了下去,口中大声道:“儿臣拜见父王!父王大吉!”

屈原亦起身恭敬施礼:“参见大君!”

楚王负手立于门边,冷冷地看着两个儿子跪于面前:“大吉?父王的镇国之宝被你们当作如此玩物轻之慢之,父王何吉之有?先生对你们悉心劝告教诲,你们非但没有反躬自问,却只知道逞口舌之快。有子如斯,父王何吉之有?!”说到最后,楚王已是声色俱厉。

子横与子兰闻得父王语气不善,知道事情不妙,吓得不敢接话,只埋首伏于地上瑟瑟发抖。

屈原见状,不由温言缓和道:“大君莫急,两位公子年纪尚轻,自是好奇贪玩的小儿性子,偶尔失了分寸,也是有的。所谓‘少成若天性,如自然’,相信两位公子自幼便得大君时时关注与训诫,日后必成大器。”

一番话后,楚王面色稍有缓和,沉声道:“今日既有先生在此说和,便罢了。日后若再发生,你们便自行去廷理那里按律领罚吧!”说罢,一甩袍袖,“退了吧!”

两个少年闻言如蒙大赦,连忙叩首跪安:“唯!儿臣告退!”随即起身低着头匆匆退了出去,不敢再多看父王一眼。

待两子走后,楚王面上才露出一丝笑意,指一指旁侧的案几,对屈原道:“先生请!”

屈原略一迟疑,便恭谨道:“唯!”随即正衣敛袂与楚王相对而席。

楚王命人上了茶。两盏缠枝青碧的茶盏相对而置,及至盏中茶尽,屈原便静静添满,如此几番过后,二人竟是未执一言。

良久,楚王终似神醒,看向屈原:“先生真是好耐性,便这样由着不谷走神吗?”

屈原轻抚茶盏上的缠枝纹理,微微一笑道:“灵均自问无甚大才可堪重用,许是大君平素国事缠身,今日来灵均这里躲个清静呢。”

楚王一怔,随即朗声大笑起来:“好你个屈原!好一个躲清静!你将不谷的国家大事都比作聒噪烦嚣吗?凭这,便可治你个大不敬!”

屈原笑意不减:“大君若真是如此计较之人,灵均早已殒命圄牢了。”言及此,屈原忽然正色道,“那日在死牢之中,灵均饮醉,一时不能自持,失了分寸礼数,对大君多有不敬。多谢大君不杀之恩!”

楚王道:“哦?先生说的是何时?不谷怎么不记得了呢?”

屈原一怔,随即莞尔:“如此,灵均也记不得了。”

两人相视一笑,举盏共饮。

沉吟片刻,楚王问道:“先生可曾听过张仪这个名字?”

屈原眉毛一扬,似是怔了怔,随即缓缓颔首道:“确有耳闻。”

楚王见他面色颇有异样,便问:“先生可是识得此人?”

屈原微微蹙眉道:“也称不上识得,确曾有些渊源。”

楚王似是来了兴致:“不谷倒要听听是何渊源。”

那时屈原尚是八九岁的年纪,一日去父亲的书房请安,看到房中父亲正与一名青年对弈。

屈原见父亲眉头微蹙,眉心拧成“川”形,心下奇怪,悄悄来到了近旁。

屈伯庸见了幼子,温和地说:“原儿,来见过张仪先生。”

屈原随即恭敬行了一礼:“屈原见过先生。”

只见那青年一身朴素的赭色无绣纹深袍,略显寒酸,清秀的脸上却自有一股从容气度,眉宇堂堂,眸似寒星。年幼的屈原不由好奇,何人能令自己的父亲如此难以落子。

张仪笑着回应道:“世子小小年纪便如此丰神俊朗,大人真有福气!”

屈伯庸一面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棋局,一面漫不经心地说:“听闻先生原是昭和大人家中客卿?”

张仪笑道:“正是。大人果然耳灵目明,仪曾在昭和大人座下三年,近日刚刚被逐出昭和府。”

这句话说得如此坦然,屈伯庸不禁持子看了他一眼:“听先生语气,仿佛对于被逐出府并不十分在意?可知昭和大人乃当朝重臣,着恼于他,对先生来说,恐怕并非小事。”

张仪认真地听着,面色平静。听罢,他手落一子,颔首道:“大人说得极是,正因如此,仪才望大人收留。”

屈伯庸挑眉:“先生未免过于自信了,老夫与昭和大人同朝为臣,早已听闻昭和大人正是因国宝和氏璧失窃之事将先生逐出了昭和府,不知可有此事?”

张仪点点头:“确是如此。”

屈伯庸不禁一愣:“先生难道不为自己分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