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醉东风(1)(第5/7页)

于晏清源而言,归菀此刻不过红晕上颊,照例艳若云霞,伸手摸了摸她后脑勺,温柔笑道:

“难道是想着怎么杀我?这么入神。”

“没,我没有……”归菀惊得呆住,心虚的表情一望而知,晏清源别有深意地笑了,“跟我回邺城罢?”

邺城,归菀睫毛微动,迷茫起来,不知西风早掠过巍巍太行,那座古都已是冷冽又干燥,而她,是多么想回陌上草薰的江南啊!她终于可以离开并不喜欢的寿春了,可不该是这样的分离,归菀低下头,念头一转,轻声道:

“你有夫人,听说是位公主,也有很多妾室,为何还要我去邺城?”

晏清源不以为意地游弋到霜雪似的一节腕子上,低低笑着:“怎么,吃味了?”归菀心底浮起道不尽的悲凉,她缓缓摇头,忍辱道:“我不喜人多。”

“这样啊,”晏清源将她勾倒,软绵绵一个人就又到了怀里,芬芳扑鼻,他慢条斯理咬着白嫩嫩的小耳朵,“我说了,你住东柏堂,用不着见她们,只见我。”

归菀想别过脸,晏清源大手掌着,她动弹不得,只能由着他轻薄咬噬,却还是努力挣出零碎的句子,意图分散他的注意力:“东柏堂是,是什么地方?”

晏清源还只是笑,打趣她:“我金屋藏你的地方。”

归菀不知为何,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她再次被磅礴的羞耻摄住心神,而他的气息太近了,近到归菀生出了熟知感,一呼一吸,归菀就知道他的近身,可也没地方逃,没法逃。

她的泪水站在眼眶的悬崖,再一步就要跌出声来。

晏清源笑她:“你实在太爱哭了。”

又去吸吮她的泪水,带着一股子反倒让人惊悚的柔情蜜意。

归菀的声音苍白:“因为你的爹爹没有被贼人杀死,你也没有被贼人欺奸。”

柔弱的声音里,照旧可以充斥不甘和仇恨。晏清源动作一停,往后掣了掣身子,凝神打量归菀:

此刻,这双眼睛里像是被风沙吹尽的秋空,什么也没有,再一错目,又仿佛看到一簇小火苗在燃烧,虽微弱,却是实实在在的火苗。

“我给过你父亲机会了。”晏清源很快自若一笑,拧了拧她小脸,归菀疑心为何这个时候他总是能笑得出来,转念一想,是了,他为何不能笑?他是胜利者,是掠夺者,自然是最有资格笑的。

晏清源的声音重新烫起来,盯着她的眼睛:

“小姑娘,来日方长,你会慢慢忘记的。”

她的红唇,像涂了口脂般鲜艳,晏清源疼惜地在上面点了一点,手指拂过,似三月春风,吹动帘栊。

他就这样居高临下撑着肩胛,望向毫无血色的归菀,好心好意笑劝:

“好孩子,听话,放松些,别这么瞪着我。”

他的音色澄澈,清明,一点色彩也无,莫名像春天深谷中的泉水,是往人心田淌来的,温润,柔和,似乎半分威胁也无。

豆大的冷汗,顺着秀发,缓缓淌下,归菀没有说话,许久,终于微微一动,晏清源才笑了一笑。

他不知疲倦地将黑夜一勺又一勺地舀浇在她眼前,没有生麻布,没有引魂幡,八公山上那么多郁郁松柏,亦做不来一口棺木,归菀阖上了双目,几是麻木地等着他火热的双唇袭上来,再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魏军拨营回赶时,江北诸事已被晏清源安排得妥妥帖帖,魏平留下镇守淮南这方土地,晏清源又给他拨了几个可靠的副将,连带主薄也留下来,淮南基本可以高枕无忧。

照那罗延看,世子爷这几年一手栽培起来的,倒有一半扔这守淮南了。

早晚要灭了南梁!那罗延冷哼哼地想道,极目远望,又一阵兴奋:要回邺都了!

越往北,越是冷,一路上都只有肆虐的风,干冷干冷的,行至许昌地界时,开始落起今年的第一场雪,风刮个不住,卷起阵阵雪沫子,洋洋洒洒,都往天地四处去了,快意得很。

归菀撩起帘子,看满眼的缟素世界,怔了怔,雪花仿佛为人戴孝一般,她忍不住伸手接住一片,在摇摇晃晃的车身中看着它迅速融在指间,像离人泪,透明剔透。

眼前阴翳一闪,晏清源已把帘子放了,车内又重新暗了下来。

“小心吹坏了你。”他笑言。

这一程,他没让自己和媛华姊姊同车,反倒亲自过来,刚开始,归菀尚不习惯,心底发怵,却不想他自上一回后,竟不再来折磨她,归菀疑心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忐忐忑忑,仍是吓了一路。

唯一厌恶的是,那花囊被晏清源逼着戴在了腰间,每日晃于眼底,归菀尽力躲开它的刺目,偶一撞上,只觉莹润润的青玉,洁净如雪,又肮脏如泥,洁净是它本来的面目,肮脏的却是曾经主人气息的浸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