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千秋岁(7)(第2/3页)

“那些梅花好些日子没动静了,你有心就动两笔,不想就写一划字,眼见着春天可就到跟前了,咱们还有野趣未寻呢。”

他的手,似有意,似无意得擦着她下颌过去,归菀又是一紧,以为他要摩挲上来,攥着作恶也是极有可能,却什么也没发生,再想那几句话,心里一阵烦乱,赶紧点头应下。

一触到晏清源那双含笑的眼睛,归菀飞速避开,走过去把砚台取来,晏清源在身后问道:

“要不陪我下会儿棋?”

归菀不愿同他相处,言不由衷地说道:“我有心陪,可……”不由自主的,脸上又是一红,“我身上这会不大好,想回去歇着了。”

晏清源会意,看看砚台,去摸她双手,惊得归菀一甩推开,被篾箩上的刺扎了一般的反应,末了,觉得自己也着实太过,忙找来一句话遮住:

“我日后若想听《敕勒川》,大将军还愿意唱给我听吗?”

说到这歌谣,归菀心底莫名悸动一阵,脑子划过一个同样莫名的念头:晏清源如果只是那个唱着《敕勒川》的晏清源该多好啊!

想到此,倒把自己也吓一跳,眨了眨眼,忙把不该想的念头拂去。

“看心情。”晏清源不咸不淡丢出一句,眼中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归菀一怔,不再多说,走到门口时,忽然听他又叫住自己:

“菀儿,学一学你卢伯伯罢。”

我卢伯伯才不是这种人!归菀心里忽就一声呐喊,面上的表情都凝固了,却回首对晏清源赧然点了点头,提着裙子出去了。

她刚一走,晏清源面上便没了表情,回到榻上,把个一盘棋子拨拉的乱响,扶额想了半日,喊进早在那探了半天头的那罗延:

“温子升和卢静几时走的这么近?”

这半天,见陆归菀忽的停在了窗口,正纳罕,转眼就闪进了房,那罗延早在外头等的躁了,无聊地转着把匕首,抛过来,掷过去的,花样翻了几番,终于等到世子爷一招呼,连忙奔了进来。

“属下去查一查?不过,世子爷,我猜,也就是文士们臭味相投,各人写篇子文章,再互相吹捧得上了天,俩人乐在其中,这一下,不就成了狐朋狗友?”

他说话粗,却总是不乏正理,晏清源边听边往院子里走了走,见几竿凤尾,翠的逼人,甚是精神,一丛子似有若无的绿影从墙角冒了出来,以为是错觉,走近一看,果然向阳的那片,有草尖探了头。

一年里头,晏清源甚爱春秋两季,春之勃发,秋之高爽,一见这点子春意,不期而遇了,眉头一扬,眼睛里满是别样神采:

“让你这么一说,不能当饭吃的,一律无用,眼皮子浅。”

那罗延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属下不管那些,只想吃肉喝酒,跟着世子爷打天下,将来,”说着目中有了殷切盼望,眼巴巴看着晏清源,“也盼着世子爷给属下封个将军!”

晏清源哼笑一声,扬手掐了朵红云英,在手里转着圈:“这件事,不能忽略过去,你还是去好好查一查,温子升忠厚,我怕的是卢静藏着歪心思。”

打春过后,邺城南北开渠之事十分要紧,晏清源下朝后在尚书台听一众尚书就征发豪门客隶吵的头昏脑涨,遂托腮倚在个裹脚杌子旁,阖目养起神来。

一时间,不知谁先发觉的,互相汇了个眼神,台阁里顿时鸦雀无声,水泼尘息。

晏清源这才缓缓睁眼,目光在众人脸上,若无其事地扫了一圈:

“吵了一个时辰,宫门都要落锁了,”在宋游道面上停了一停,“左丞,你几时能拿出个主意?”

同崔俨一并升迁的,一在南御史台,一在北尚书台的宋游道,是大相国也看重的人物,此刻二话不说,十分刚硬:

“邺城客隶,近数十万,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西有贺赖,南有萧梁,北尚有柔然虎视眈眈,邺城可谓三面受敌,常年来,一直募兵不断,开渠再征民夫,怕惹民怨,晏清源早瞄准了勋贵家中的客隶,只是碍于情面,知道这一计策难行,少不得百般阻挠,闹到晋阳找大相国说理也不是没有先例,这会听宋游道坚决的很,大有锲而不舍的劲头,晏清源把图纸往他跟前一丢:

“宋左丞,那你看,这么重的担子,谁来挑的好?”

宋游道一笑,一点也不含糊:“大将军,下官来挑最好。”

说的四下里一静,晏清源闻言已是朗声大笑起来:“好,宋左丞不俗啊,这个担子就你来挑。”

这一下,众人也都跟着笑起来,左仆射晏清河此刻,看了看宋游道,替他将图纸慢慢卷起,脑子里将宋游道这几载事迹过了一遍,才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看兄长。

这明摆是要宋游道去做恶人,挑的既是担子,也将是权贵们蜂拥而至的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