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第3/4页)

但他确信如今的魂器已经和哈利当初拿到的日记本截然不同了。以日记本为依据的消灭魂器计划不再有效,更何况,哈利本身与伏地魔的关系产生了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剧变。

邓布利多不是没有考虑过这段关系的能量。恰恰相反,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反省着。

是否能够期待傲慢者的觉醒?是否可以相信天真者的勇气?是否应该……以大善大恶之名,定义一段感情?

无数的问题,他很久很久以前,就思索过一千遍一万遍。

发生在哈利身上,在耗费了半生与之搏斗的伏地魔身上,命运尤其鲜明强烈,使他无法不回过头来,又一次反复思量。

可惜,这次时间没能宽限于他。

局势的瞬息万变,身体的每况愈下,邓布利多做了无法告诉任何人的抉择。

他开放了心防给伏地魔的魂器之一,斯莱特林的挂坠盒。

他与它交流,分享观点,倾吐心声,甚至回忆过去。

他纵容自己,推动自己,暗示自己,渐渐信任它。

从它变成他。

他好像又看到那个一脸虚张声势的戒备,却掩饰不住眼底深藏的恐惧的11岁男孩,站在孤儿院的单人小屋里,张口就对他说“我不相信你”。

他勒令他从衣橱里取出那堆偷来的破旧废品,他脸上一闪而过,非常短暂的不知所措。

还有那双生下来就没有羞愧的眼睛里,逐渐冷却、冰冻下来的自我。

他曾经一遍遍把这段回忆放进冥想盆里,仔细琢磨、端详,但没有哪次像是自虐地试图感受、知觉伏地魔的体会。

他早已作出关于这位史上最邪恶巫师的评判。

现在却要亲手打碎、重塑、说服自己,然后再反过头来寻找其中的破绽。

他在做什么?他在出卖自己的灵魂,给一个他早已确信没有良知的恶魔,任凭他吸收自己的生命,入侵自己的躯壳,利用自己的信任。

只为寻求一个可能忽略的希望,或者是来不及发现的破绽。

他用尽心力地寻求后者,可似乎梦酣神游之际,总频频思及前者。

灵魂魔法是最为精妙复杂的。想引导魂器与他融合,只能以感情本身为媒介。

他不只要魂器来吸收他的生命力,还要在这个过程中,试图回溯过去,探寻伏地魔如今的魂器奥秘。

也就意味着,他不只要给出自己的信任,还要试图获取魂器的信任。

人的感情可以骗过别人,甚至骗过自己,却没法骗过魔法的规则。

他是真情实感地在付出信任,付出感情,也在费尽心思地获取魂器真实的回馈。

人心都是肉做的。

当他感受到生命力的流失,触碰到一丝魂器之间的联系,他比任何时刻都厌恶自己。

这件事做得越成功,就意味着它的本质越丑恶。

甚至于,他在真正成功之前,根本对结果没有把握,却还是做了自己最厌恶的事。

说到底,他和那些人没有什么区别。

有时候他甚至赞同伏地魔的说法,他只是更加狡猾到底的他们而已。

或许是终究也无法避免地受到了挂坠盒的反影响。

这个事实甚至荒谬得令他感到慰藉。

——你没有给我,邓布利多。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挂坠盒在他掌心里微微发热。

邓布利多知道,他“醒来”了。

魂器和本体,说到底是一个人。

很少有人能理解这种存在形式。它太特殊,太不可思议了,不是亲历者,无人能够体会,甚至连想象都困难。

但那是事实。

魂器与本体的存在是融会贯通的,不是另一个人格,也不是分离的记忆。

他们共享一切灵魂与生命的本质。

那包括感情、智识、魔法、本能……是异常复杂微妙的统一整体,从未有人有机会体验,更没人有机会弄清这一切。

连邓布利多和伏地魔本人都不例外。他们只是各自研究了一小部分,偶然体验了另一小部分。却犹如冰山一角,远远未及全貌。

比如直到此刻,邓布利多都仍未完全搞明白挂坠盒“醒来”的原理,也就无从知晓他是否会在本体面前突然“醒来”,与他争夺身体,与本体合作,或是作对。

他有过许多猜想,但在时日无多的时刻,在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以后,并不真正重要了。

他只需要确保自己虚弱到即使在关键时刻被魂器控制,也无法做出足以破坏计划的反击,就够了。

——什么?

他气息微弱地在心里回答。

其实直到咒语爆发之前,他都无法真正确定这一切会走向怎样的结局。

他对魂器的理解还远远不够,对伏地魔的状况只有基于一些迹象和线索的猜测,尽管借助挂坠盒的存在,这种猜测有了些许验证,但它实在与以往不同,并非一个足够严谨的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