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从鲸吞到蚕食(第3/4页)

并且白船仍在定期向港口倾泻货物,这是事情仍能回到过去的最有力证明。在贸易重启之前,异乡人惩罚的姿态摆得越长久,对奥比斯的贵族就越有利。通过某些方式确认了那些异端的决心后,贵族们欢喜地打开了自己的库房,适当地放出一些囤积的商品到市场上,许多倒闭的店铺换了主人重新开张,教会也在行动,受人尊敬的主教带着教士站在下城区的肮脏街道上,一边布施一边大声宣扬异端的不可救赎,连国王都振奋起精神和王后去参与一些公众活动,让人们重新感受王室的慈爱与威严。异乡人建起了高墙,将自己同王都的人民隔绝开来,现在正是机会,让一切都回到应有的位置上去。

但这是一个异乡人的陷阱。贵族的所有努力都成效甚微。他们声称已经“夺回”了市场,却不能让它重新兴旺起来,商人揣着钱袋在街上徘徊,却不肯在传统的店铺里多花一个子儿,即使里面八成以上还是来自异乡人的商品。那些吝啬的商人声称这些货物的价格太高,运到外地不仅没有利润,还要倒贴人马开支,反正冬季也不适宜远行贸易,不如暂且休息,实际他们奸滑的目光一直在望向港口的白船,热切地期盼某日它再度敞开怀抱。而在那头战争巨兽的俯视下,下城区的布道也艰难无比,无论那些虔诚的修者如何大声疾呼,也没有多少人肯停下来聆听教化,他们步履匆匆,因为异乡人每日清晨开工,他们生怕自己赶不上工时,拿不到足额的报酬。倒是有些女人对传道者很和善,也很愿意听他们说话,但哪怕屈尊将就到了这种地步,主教不会,教典也绝不允许教徒与低贱之人沾染关系,即使向她们传播了福音,这些泥土般的生命又能改变什么呢?至于国王,他在城市中心获得了热烈的拥护,但他启程归宫时,街道上的人每次都是那么多,当他撩起帘子从车窗看出去,见到的面孔已经越来越熟悉。

公开的市场越来越萧条,地下黑市却悄然兴起,那些攥着钱币不愿花出去的商人和居民每日早晚成群地到下城区去,从放工回家的苦力手中换取食物和其他商品。除了实物,异乡人其实也可以付给同等钱币的报酬,但那是暂停贸易之前的物价,这点金钱如今在墙外能买到的东西少之又少,而换作实物的话,一名苦力一天的劳作就能换来五口之家一日所需的食物,由于他们的三餐由异乡人包办,所以这些食物是纯粹的结余,又加上异乡人竟然招募女人干活,并且给她们的酬劳和男人竟然也是一样的!这些人都很有意愿用食物换取金钱,并且因为某个异乡人从不明言的规矩,他们交换的价格不算很高。

大量的粮食和一部分的商品就这样半公开地滋润着干涸的市场。无论人们觉得异乡人的做法是否合理,能否接受(“不能接受”的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多),事实就是异乡人表面停止了公开贸易,却通过这成百上千的劳工,用另一种方式影响了王都居民的基本生活。埋怨的声音低下去了,仇恨的根基本就薄弱,某些商人和贵族刻意的引导未见效,反而有越来越多的人走进墙里,接受一份异乡人安排的工作。并且由于异乡人对人力的极度贪婪,连在街角偷听教诲的女人也被他们引诱了过去,街道越发空寂,心烦意乱的主教早已回到教堂,在修行室日日冥思,冀望上天启示胜利的曙光,而剩下那些需要证明自己虔诚的教士只有怀着殉道般的悲壮在寒风中苦熬。也许是肚皮的叫声太响,冬季里还发生了年轻教士脱掉法衣,混入人群去给异乡人打短工的不堪之事,即使处罚了几名为争得一个名额闹起来的当事教士,许多状况仍在不可避免地恶化。

人们为自己辩解,用手脚劳作是天经地义之事,他们没有帮异乡人制造一件用于进攻奥比斯的东西,只是去修整一处沼泽而已,没有异乡人,那不过是一片无人靠近的险恶之地,这有什么道德上的问题呢?

于是在这样的天经地义下,在王都人民的齐心协力下,异乡人在属于奥比斯的的土地上深深地打下了他们的印记。冬去春来,任何人都能看到沼泽发生的变化,异乡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去更改自然的面貌:荒草枯木掘伐一空;沟渠联通成网,淤积不知道多少个世代的污水被引向大海;车载斗量的草木灰拌着药粉撒在沼洼的黑色底泥上,然后又拌上一层他处运来的褐色表土;那些旧的水道也被翻整,然后铺上一层厚厚的地底红土,只有最顽强的杂草才能在上面生长,异乡人在这里深深地打下桩基,架上横板,做成曲折的栈道;这些栈道将搭石子一样飞速建造的联排木屋联系起来,作为苦力的临时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