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4页)

看着各地的灾情报告越来越多,陆宏不由得越发焦躁,卢国国库尚算丰足,他自己私库中也不缺乏珍藏,大把的金银拨下去救灾,可是现在整个国家都被苦雨污染,整个国家都面临旱情,他空有金银,却换不来需要的东西。

坛上的香火一直没有停,为什么还不下雨?

流民万千,死伤无数。各地的报告堆积如山,可他还能干什么?!

陆宏把手上卷宗的摔回到桌面,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来到宗祠。

宗祠里同样供奉着神明,这里只供奉有他们卢国陆氏的祖先,也是陆氏先祖中修成鬼神的神明们的居所。陆宏勉强压下心绪,在宗祠中上了炷香。

焦躁不安的心意随着青烟袅袅上升。

为什么还不下雨?卢国难道不够虔诚吗?他的供奉难道还不够吗?神明们再等什么?他们还想要什么?!

“放肆!”虚空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呵斥。

陆宏抬头,一位鬼神现身,垂眸严肃地看着他。他认得这位鬼神,在他继位之时,就是这位先祖为他降下的福祉,这意味着在他当政的期间,这位鬼神不会闭关修行,而是一直看顾着他。

“先祖!”陆宏心中的焦灼忽然生出酸楚与委屈来。

陆氏先祖虽然责备,语气却并不严厉:“大劫并非神明所愿,为何要生出怨恨?”

陆宏大哀:“可是天地间为何会生出这等大劫?难道是苍生的罪过吗?城外流民聚集,饥骨销形无有归处,有渴饮苦水者,病痛难忍,纵施衣药、搭建草棚,也不过杯水车薪。”

“所有能做的我都做了,可是不下洁净的雨,田地被毁坏,连山野也大多枯黄。我每日供奉香火祭祀,珠宝珍玩没有不可以舍弃的,日夜忧思难眠以至于身心俱疲,卢国连年祭祀,对神明们从来没有不恭敬的,可是为何还是不肯下雨?是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吗?可是百姓何辜啊?!”

陆宏感到面上酸楚,连忙低头,目中滴下泪来。他听到一声长叹,陆氏先祖的手抚上他的头顶。

等到陆宏心情平复后,陆氏先祖方才说道:“大劫发生,自然是有原因的。可是你在判那个贪墨赈灾银两的官员株连全族的时候,难道会想他的家人是无辜的吗?”

“他们哪里无辜?他们所穿的丝衣锦袍、所用的珍玩器具,哪一样里没有百姓的骨血?那些财富早已分不清了,他们……”陆宏抬头争辩道,但在看到了先祖的眼睛后,声音却慢慢弱了下来。

“大劫无心,也是分不清的。”陆氏先祖缓缓说道,“卢国虔诚多年未有不恭,洁净的雨一定会降下,但不一定是现在。大劫不分对象,神明同样为那三日大雨所苦,天地间灵机已乱,旱因劫起,神明若是想要降雨,就必然要有对抗大劫的力量。祭祀之时的形式对神明并没有什么用处,虔诚真挚的心念比什么都有用。”

“我明白了。”陆宏低低道。

陆氏先祖颔首,提点道:“祭拜之时,心念会随着香火上升,被神明听闻。在我这里便罢了,去天坛祭祀祈雨时,不要再这么胡思乱想。”

“现在,唯有神明能够助你。”

……

神明:心之主曰神。又曰,天神,引出万物者也。透彻通达曰明。神明者,心性通达,透彻万物。

如是,天神之目当能够透彻观于大劫,天神之心当不动不扰于怪异,故劫难不能沾身。

然天神堕于劫中,愚痴也。神而不明,故而坠陨。

……

大青山余脉,李府之中。

漓池的院落仍旧被浓厚的白雾所笼罩。

此雾并非真正的雾气,也不知是由什么构成的,虽然形态如同白雾,却触之不湿,亦不随风漫溢飘动,只严严密密地笼罩着院子,无人能进,就连疏通水脉洁净水道的银鱼想要重回泉眼之中看一看时,都被阻于雾外。

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异动,山中饱受漓池恩惠的生灵们,也只好在雾外等待,漓池上神强大若斯,又是主动入定的,想必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一重他们不太了解的境界?

白雾之中,漓池仍徘徊于梦境之中,梦境之中,同样一片茫茫大雾。断裂的因果线在凡世生灵目不可见的地方飘动,像一支支哀苦无助的手。

神明在大雾中行走,为因果断裂的生灵们续了一次又一次因果,指尖也生出了一道又一道因果线。

世间开始逐渐流传起一位执掌因果的神明。

有人因冤哀无告而号痛,有人因母子分离而泣血,有人因前路毁断而迷茫……那便祭拜吧,积土累石作为祭坛,虔诚祝祷以陈冤苦恨意,洒下血液作为祭品,向那位不知名的神明,祈求以公正。

目似天渊的神明在世间行走,似乎无悲无喜,却日复一日地抚慰着世间因果断裂而生的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