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第2/4页)

这是一曲自上古流传、由信徒共吟的,凝固的祭歌。

这座巨大的庙宇没有垮塌,反而撑起了一座隆起的雪丘。仿佛古老的时光被雪原无尽的冰雪冻结,这座古老的神庙上竟没有多少损坏的痕迹。

但郗沉岸知晓并非如此——他从那些石上感受到了虔诚的信仰。

从开凿、运输,到建筑、雕塑……每一步的生灵都是虔诚的,他们的信仰凝聚在每一块石砖上,这块石砖便在久长的岁月里坚不可摧。

大玄跨入神庙当中。玄妙的道韵笼罩了这里,使这里不可知、不可见、不可卜算、不可寻找。

郗沉岸跟随在神明身后,他好奇地打量着神庙,只从中找到了些许破碎的边角、并不深的划痕,这说明建筑了这座神庙的生灵们,心中对自己信仰几乎没有多少动摇。

而这,几乎是一场比日月同辉、天地暝暗更不可思议的神迹。

因为这世上,最不可控的就是心。

纵有天神伟力,可使日月颠倒、生死反转,却不可使心不动情、不生欲。

凡尘众生是自己心的主人,只有他们自己可以改变自己的心;凡尘众生是自己心的奴隶,心猿意马纵横驰骋,拖着众生在轮回中跌撞。

这样一座神庙,是如何建起的呢?

大玄在高旷的神庙中前行,这座沉寂已久的建筑好像随之醒来,郗沉岸注视着神明的背影,感受到了厚重的肃穆与庄严。

这是这位神明被遗落在漫长时光里的庙宇吗?这是一位被遗忘的神明吗?他可以从中……窥探到神明的来历吗?

但在走到神庙尽头的祭坛时,郗沉岸却发现,那由层层巨石叠起的高大祭坛上,本该供奉神像的位置是空的。

他看着身着玄衣的背影走向祭坛,像看着神明穿过浩渺光阴重归神位。

可是神明却在祭坛前停住了。

大玄在祭坛旁随便一倚,回过身来漫不经心地笑。

郗沉岸被这个笑惊得心一空,他突然觉察到了这座神庙中被他忽视了的地方——这已经是一座很古老、很古老的神庙了。

时光消磨轮回洗炼,虔诚的信仰会逝去。

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大玄抬眼看他,又像是不止在看他,像是在看着冀地,又像是不止落在冀地。

早已逝去的东西,似乎也只值得一个漫不经心的笑,他看着的是现在的天地。

那些小心思不断的家伙不必在意,顺从有顺从的用法,逆反有逆反的用法,都是可用的子。

冀地是大殷的后备仓。它几乎只与大殷相通——冀地虽与闵地与梁国虽也有部分国土相连,但相连之处却并不广阔,更多有天险相阻。

故而,冀地几乎是一处被隔绝在大殷后方的广袤沃土。

虽然殷天子已死,冀地却仍在浑沌的掌控当中。

现在诸国当中,卢国有神庭相助,在大劫中实力保存最多,却并不与殷、冀两地接壤;梁国因为之前的事情元气大伤,还在靠着卢国休养生息。唯有闵、隋二地,有余力接收大殷的遗产——隋王应不负一直担忧隋国在大劫中该何去何从,她之前挨个筹算过可以依靠的存在,却不能成,如今终于背靠上了闵地背后的炎君,可以略微安心。

此二国现如今正在收整大殷的势力兼烂摊子,大殷算是落入了炎君手中,但他们也没有余力再折腾冀地了。

冀地现在的情况与浑沌密不可分。

如果说浑沌的小世界是他所行根本之道的显现,如一只独木,独秀不成林,这是一棵扎根在天地之伤上的树,是一柄以撕裂为目的剑;那么曾经的冀地则更像一片广袤的森林,以此方天地无所不包细致入微的道为林木,将浑沌那棵根本之木的狰狞与可怖掩盖在了看似正常的森林之中;而现在的冀地,则像是一片被侵染的森林。

所有的树木,都在逐渐向着那棵狰狞之树转变。像一颗巨大的榕树,其盛如林,然而所有的“树木”都只是它的气根而已。

当所有的树都变成一个模样时,便好似本来就该如此。

浑沌要独木成林。他的道,无亲无眷,以天地供养己身,视众生皆为资粮,除自己外,尽可吃得。他不需要同行者,亦不可与他人共立于顶端。他的道,只容得下成就一人。

他如今突然在冀地如此鲜明地彰显己道,是已经急了。

他想要这个世界认可他的道、接受他的道,最终成就他的道。混元一气归真大神主,他倒是敢给自己起这样的名号!

浑沌不想破坏天地是真。道之间的碰撞必会带来损伤,他早已把此方天地的一切看做他自己的,怎么舍得损害它?所以他此前的手段一直相对和缓,只是潜移默化地影响冀地,以此作为打开此方天地之道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