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3/3页)

周俊彤显然非常开心,她语调悠闲的问道:“我们在整理沈先生日记的时候,发现他经常提到一个叫‘致远’的人。”

她仍旧对高山流水的情谊抱有幻想,“致远是谁?是沈先生的好朋友吗?”

钟应本来愉快的心情,因为这个问题,瞬间跌落谷底。

他记得沈聆每一篇日记、每一份研究资料。

他还记得“致远”这个人在沈聆的人生中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更记得“致远”做过什么。

“以前是。”

钟应的回答,严肃又冷漠。

1937年的时候,沈聆还会在日记里写道——

报社朋友谬赞了一句“十弦雅韵沈静笃”,令致远十分欢喜。他缠着要我给个并驾齐驱的雅称。然而筑琴未成曲调,致远心性尚且稚嫩,一时半会只好随他的意,取了个“十三弦筑宁致远”,勉强交差。

只盼致远沉心静气,早日击出一手好筑,登台表演,此后必然有更好的雅称,赞美他的才华。

字里行间宛如兄长对顽劣弟弟的期待,又带着天才对天才的惺惺相惜。

沈聆对于致远的喜欢,钟应历历在目。

然而……

“宁明志,字致远。”

钟应重新说出这个名字,都觉得齿间寒冷,心脏冰凉。

他说:“1942年之前,沈先生时时提到他。就连最适合雅韵的冰弦,也是宁明志想尽办法找来的,所以那时候,他们确实是很好的朋友。”

“沈先生甚至认为他是一个天赋卓越的年轻人,必然会将十三弦筑奏响,成为遗音雅社的骄傲。”

“但是,沈先生出狱后,所有书信、日记,再也没提及‘致远’二字。”

钟应露出讽刺笑意,声音都变得冷漠,“仿佛从来没有这个人存在,或者这个人早死在了那场乱战。”

“为什么?”周俊彤诧异出声。

钟应清楚的知道为什么。

琴馆沉默的黑白报纸扫描件,隐藏着沈聆不愿在日记里吐露只言片语的痛苦。

《遗音雅社音乐家宁明志庆祝大东亚共荣》

《遗音雅社音乐家宁明志弹奏钢琴,祝福日军战争胜利》

《遗音雅社音乐家宁明志盛赞日本对中华文化的重视》

宁明志根本没有代表过遗音雅社登台,却以“遗音雅社音乐家”的头衔,频频出现在日本人指定的报刊上。

白纸黑字,无可辩驳。

他说:“因为宁明志不配做沈先生的朋友,他是出卖遗音雅社的叛徒,是战争时候投靠日本人的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