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3/4页)

他听了楚芝雅临终时候的事情,甚至会顺着戈德罗的讲述,去揣摩楚慕的心情。

卖掉琵琶,可以救母亲的命。

可他的姐姐为了琵琶,放弃了母亲的命。

虽然,那是母亲的意愿更是遗愿。

但是,正如楚慕讥笑所说的那句“人死如灯灭”,没有了母亲,他们还怎么拥有完整的家。

钟应思考了很久,直到走回艺术乐团的音乐厅才重新开口。

“师父,照片上的楚慕弹的是雄蕊琵琶,楚怀弹的是雌蕊琵琶。楚芝雅女士一定教给了他们关于木兰琵琶的一切,还留给了他们楚先生的姓氏。”

“乐器和音乐,应该给人带去幸福和希望,可是我不明白……”

他眼睛里藏着无法抹消的悲伤,连声音都变得低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樊成云垂眸,看着相片上笑容灿烂的两个年轻人。

即使照片没能记录声音,他的耳畔也能回荡起木兰琵琶独有的清泠弦音,还有姐弟俩不知疾苦的欢声笑语。

“如果他们能回家就好了。”

樊成云所说的家,不是那栋公寓,也不是奥地利的任何一所房子。

而是遥远东方的大地上,属于楚氏一族的故土。

“他们应该回家的。”

钟应能够听懂师父的弦外音,他看着手上的照片,想起了楚芝雅临终前的话。

有琵琶,就会有完整的家。

他捏紧了相框,迟疑说道:“也许……楚芝雅女士在等楚先生。”

不需要任何人佐证,更不需要楚芝雅的遗言。

他就是如此的相信——

郑婉清会停留在奥地利,一定是在等楚先生;楚芝雅带着孩子们留在奥地利一辈子,自然也会等着楚先生。

欧洲与中国,海洋之远,万里之遥。

她们无时无刻不想回家,却被迫停留在异国他乡,等待着失散的亲人,一起回家。

只不过,楚怀和楚慕在奥地利长大,没有去过遥远的故土,更不认识失散的外公。

他们无论听过多少关于中国的故事,都会以为,这里就是家。

外人没有办法得知故人的想法。

楚怀没法沟通,楚慕又性格执拗,探病一趟回来,钟应反正增添了更多愁绪。

樊成云伸手拍了拍徒弟的肩膀,寄予厚望的叮嘱道:

“你这几天好好准备纪念音乐会,不要再操心楚家的事情了。我会想办法邀请楚慕来参加音乐会,希望他听过木兰琵琶的声音,态度能够稍稍缓和一些,我们也好和他再商量商量。”

师父的理念,向来欲速则不达。

钟应越是悲伤,越是急切。但是他面对楚慕又无计可施。

他放下了相框,重新拿起雄蕊琵琶。

艺术乐团和维也纳之春早早准备就绪,等着他加入排练,演奏厉劲秋大改之后的纪念曲。

没有了钢琴,雄蕊琵琶一千多年的弦音,完美的勾勒出《凝视星空,同舟共济》的丰富情感。

只可惜,钟应心中悲伤大过希望,使得整首曲子情绪凝重,增添了更为深沉的痛苦与哀思。

厉劲秋站在台下,听觉敏锐,当然能够听出钟应的心情。

那双熟练挑弦的双手,偶尔犹豫迟疑,偶尔急切震怒,他弹奏的乐曲一如既往的好听,一如既往的无愧于那把唐代琵琶。

但是,弦音里缺少了纪念曲该有的蓬勃朝气。

排练结束,厉劲秋伸手敲了敲舞台木质地板。

他在舞台旁仰望钟应,“你的琵琶里,好像多了很多忧郁。”

钟应抱着琵琶,欲言又止,最终叹息道:“厉先生,其实我在为一件事情发愁。”

“什么?”厉劲秋的眼睛忽然亮了,他就喜欢钟应发愁。

“说来我听听,也许我能帮上忙?”

钟应见他如此热情主动,心情确实好了一些。

他抱着琵琶走下台,郑重的把琵琶放好,才闲谈一般说道:“我很不会跟人聊天。你说,要是和一个奥地利人聊天,应该选什么话题最好?”

钟应可以毫无压力和负担的跟人讲述遗音雅社、讲述古琴琵琶、讲述沈聆楚书铭。

他却不知道该和奥地利人楚慕,聊什么话题合适。

厉劲秋听完就笑出了声。

“这里可是维也纳,你说聊什么?”

他笑着伸手撑在观众席椅背,偏头看着钟应,觉得这位音乐天才提出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莫扎特在这里写下了《费加罗的婚礼》,海顿献出了《‘皇帝’四重奏》,贝多芬创作了他的‘英雄’‘命运’‘田园’‘月光’,还有舒伯特,他用‘天鹅’鸣叫出了《冬之旅》。”

“奥地利就是维也纳,维也纳就是奥地利。”

“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块地砖,都藏着音乐的灵魂。只要你谈论音乐,任何一个奥地利人都会热情的和你从早聊到晚,将你视为此生唯一的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