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3/5页)

不过,钟应认真的要求的:“但是,我们的开场,是一首《挽柩歌》。”

“哦……”厉劲秋觉得这名字还挺空灵飘逸,“那是什么歌?”

周围发出善意的笑声,大师们听到了作曲家的问题,都觉得这位钟应的秋哥,实在是比传闻中更加可爱亲切。

不像一个脾气冷漠傲慢的年轻人。

厉劲秋不明所以,从大家的慈祥视线,都觉得这《挽柩歌》不同一般。

他皱眉看向钟应。

钟应勾起嘴角,说道:“《挽柩歌》是一首送葬曲。”

厉劲秋震惊了,他等着听高雅肃穆的汉乐府,没想到竟然以丧曲开场?

“为什么!”

他不禁问出声。

大师们的视线更加慈祥,钟应收起了笑意,低声念诵道:“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一首《薤露》,一首《蒿里》,词曲哀婉,声声别离。

哪怕只是念诵这些词句,都能感受到字里行间的凄清苦怨。

可钟应却说:“我们想以一首《挽柩歌》,悼念遗音雅社故去的人。”

他们想做的,不是单纯遗音雅社乐器的交响,而是汇聚了所有优秀乐器,为故人奏响完美乐章的旋律。

无论是西洋乐,还是新民乐,共同造就的灿烂音乐文化,应当在一首《挽柩歌》里,转告这些期盼着战火熄灭,国富民强的伟大逝者。

这是他们持续寻找乐器的缘由,更是他们对斯人已逝的祈祷。

祈祷在逝者的世界,依然能够听到生者的声音。

厉劲秋毫不犹豫的接下了这项重任,需要熟悉背诵查资料的汉乐府,又多了两首。

钟应作为首席助理,陪他弹钢琴、挑琴弦。

之前伤了指尖的手指,覆上了一层薄薄的义甲,半点儿不影响钟应的乐思与旋律。

厉劲秋心疼又欣喜,“幸好,等我们排练完正常音乐会,正式演出的时候,你的手指就完全好了。”

他丝毫不担心钟应会因为长久没有用肉甲弹奏琴弦,导致技巧变得生疏。

但他比较担心,钟应承担了十弦雅韵与十三弦筑的演奏任务,会影响指甲的愈合。

“你师父呢?”他忽然问道。

“樊大师应该可以弹奏十弦琴吧,就算只用其中七弦,他也能奏响这次的汉乐府。”

“能是能。”钟应摘下义甲,笑着回答,“可是,师父要陪爷爷听音乐会,就不参加这次的首演了。”

重现遗音雅社的《千年乐府》,名家名琴众多。

樊成云作为奔走数年,德高望重的古琴大家,不参与首演,着实令许多人费解。

然而,钟应十分理解。

他和厉劲秋约好了下次谱曲,回到樊林,问候了絮姐,就径直往琴馆里去。

上周,载宁静子终于信守承诺,将整理好的手稿资料、林望归的录像,全都送了过来。

从那天起,师父就闭门谢客,整天待在琴馆,看看录像,弹弹琴。

钟应走进去时,屏幕里年轻的林望归,正在蹩脚的弹奏一曲《渔樵问答》。

爷爷的琴技确实不好。

而且这一盘录像之中,他更加年轻,恐怕也就二十多岁、三十来岁的样子,连基本的剔弦、泼剌都非常生疏。

可是樊成云一点儿不觉得这样的琴声刺耳。

他身前摆放着厚重绵长的短清,与录像中杂音咔咔的僵硬琴声融为一体,似乎跨越了时光,在和林望归合奏一场渔夫与樵夫的对话。

钟应静静走过,不去打扰师父的雅兴。

他走到了后面的桌上,摊开的研究手稿有着陌生笔迹的批注,应当是宁明志留下的痕迹。

《猗兰操》的诗词旁,写着——

“寻兰不见,阴阳相隔,谓之黄泉。”

《战城南》的语句里,斜着飞出一句——

“死士复生,视为天降之兵,带鸦出行。”

他视线轻轻扫过,心中愤恨,皱起了眉峰。

载宁学派四大古曲,有两首都能在遗音雅社汉乐府手稿之中,窥见宁明志挪用、演变的痕迹。

钟应查过载宁学派对古曲的批注。

什么《黄泉》源自《古事记》黄泉之国,神女丧子悲痛,亲赴黄泉之地,为死士哀歌。

什么《天降》源自《古事记》迩迩艺命之神,率兵而来,复生死士,携带乌鸦四处征战,终在日出之国辉光中,建起神殿。

他眼神讥诮的去看,不一会儿,录像停了,樊成云的琴声也停了。

沉浸于畅快合奏中的古琴大师,见徒弟如此专注,笑道:

“静子说,整理这些手稿的过程中,宁明志的弟子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们拜入载宁学派,一生信仰的《古事记》篇章,原来是中国的《汉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