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3页)

丛霁见温祈又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遂捏着温祈的双颊道:“小醉鱼,你怎地这样娇气?朕仅仅是说出了事实而已。”

温祈气得一口咬住了丛霁近在咫尺的右手,不满地哼着气。

而后,他抬起右手,抗议道:我一点都不娇气。

对,他素来不是娇气的性子。

他出生前便失怙了,无缘得见父亲,母亲含辛茹苦地将他抚养长大,他向来懂事,从不向母亲抱怨,连清粥小菜都能吃得津津有味,即便是数九寒天,他因棉被破旧,冻得骨头缝里全然浸透了寒气,亦不曾向母亲提及。

且他擅长饮汤药,擅长开导不良于行的自己,擅长安慰自责的母亲。

未曾有人说过他娇气,眼前这暴君是第一个,亦是惟一一个说他娇气之人。

细细想来,他在这暴君面前确实有些娇气,他从来不曾向别人撒过娇,连母亲都不曾,但他向这暴君撒娇了,明明这暴君能对他生杀予夺,他却总是得寸进尺,他现下甚至还咬着这暴君的右手。

右手……

是右手……

是曾为他……的右手……

他慌乱地将松开了这右手,垂下首去,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后颈。

“明日,朕会命秦啸将你装于浴桶之中,送你去贡院。而朕会亲自送你出宫门,朕亦会在宫中等你回来。”丛霁揉了揉温祈的后脑勺,“你只需尽力而为,无论结果如何,朕都不会怪罪于你。”

温祈伏于丛霁怀中,蹭了蹭丛霁的锁骨,这才坐起身来,抬指写道:多谢陛下,陛下,我要用功了。

他当即伸手拿了《春秋》,研读了起来。

丛霁叮嘱道:“贡院中的号房狭小,你且忍忍,进得号房后,监考官会将门锁上,是以,朕会让一同送你去贡院的内侍将你明日一整日的膳食带上。你如若有何不适,定不要忍着,告诉监考官便是了。”

关于秋闱,温祈曾从话本中窥见一二,闻言,发问道:如此规定是为了防止科场舞弊么?

“你所猜不差。”丛霁柔声道,“你且用功罢,朕陪着你。”

两个时辰后,丛霁将《春秋》自温祈手中取了出来,道:“时候不早,歇息罢。”

“嗯。”温祈被丛霁抱入池中,接着向丛霁伸出了右手。

丛霁躺于软榻之上,用左手牵住了温祈的右手:“寐善。”

温祈用右手食指于丛霁左手手背上,一笔一划地写道:寐善。

但他却是毫无睡意,即使不久前,丛霁将他好生开解了一番,他依然无法入睡。

他借着烛光,望向丛霁,以眼神描摹着丛霁的眉眼,不知不觉间,居然红了双耳。

这暴君实乃天之骄子,出生于这九阙之中,生母贵为元后,一满月即被封为太子,眉眼出众,身形修长,连那处……都甚是得天独厚。

他赶忙收回了自己唐突的视线,阖上双目后,却又想到这暴君十余岁失恃,其后,命运陡生波折,应当是吃过苦,受过罪的。

他不由生出了心疼来。

这暴君合该从始至终都是天之骄子才是。

假若这暴君一生顺遂,大抵会成为一代明君罢?

他满心满眼俱是这暴君,顿觉自己被这暴君蛊惑了心神,又觉这暴君残虐无道甚是可恨,更觉自己被这暴君蛊惑了心神又何妨?

片晌后,他于胡思乱想中睡了过去。

未多久,他又梦到原身了,从原身的形容判断,这时候的原身理当已逃出戚永善的手掌十余年了。

原身身处于浅海,伤痕累累,被一张渔网笼着,两个渔民正使着力,急欲将原身从海中拖上来。

原身挣扎不休,身体因此被细密的渔网划破了数道,血液从破口处缓缓地流淌了出来,染红了周身的海水。

可惜,原身终究抵不过渔民,被拖出了水面,然后,被丢于甲板之上,发出了一声钝响。

年轻些的渔民道:“鲛人难得一见,不知这鲛人是何滋味,不如……”

年长些的渔民打断道:“蠢材,你可知鲛珠值钱得很?将这鲛人吃了实在太过奢侈了。”

温祈感受着原身的绝望,束手无策。

年长些的渔民又迟疑着道:“你小小地割一块,这鲛人应该不会死罢?”

年轻些的渔民惊喜地道:“我这就去拿匕首来。”

言罢,他拿了匕首来,低下身去,压住原身的腰身,欲要下手。

原身湿滑,用力一挣,年轻些的渔民左手打滑,竟是被原身趁机夺了匕首。

原身右手执着匕首,架于年轻些的渔民咽喉处,与此同时,用左手将自己身上的渔网扯开了。

而后,原身含笑道:“你想吃我的肉,我亦想尝尝你的肉。”

温祈素日里听不懂自己的鲛语,但意外地能听懂原身所言。

话音落地,原身一口咬住了手中这名人质的侧颈,活生生地撕下了一块肉,鲜血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