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2/5页)

嵇其羽拔高了声调:“官家怎么能这么想!”

赵璟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朝他摆摆手,“你不必担心萧琅,朕有法子对付他。”

这几日阴雨连绵,巍巍帝京日夜笼罩在漫漶的大雾中,宁棋酒死后被葬在宁殊的墓边,士族们接二连三去祭拜,朝堂之上局面甚是微妙。

赵璟接连数月没有踏入寝殿,崇政殿彻夜灯火如昼,丝竹不绝。

云韶部新编了歌舞,本因国丧而暂时搁置,谁知官家兴致上来,倒有了用武之地。

月昙这些日子一直混迹在云韶舞姬之间。

戎狄政变,可汗被杀,滞留在京的戎狄公主瞬间身份变得尴尬起来。

故国是回不去了,月昙只有上表请求赵璟容她暂住金陵,待部落旧部拨乱反正,她归去时自当重谢。

赵璟答应了。

这位戎狄小公主在草原时就以美貌善舞出名,戎狄舞蹈与中原舞蹈相融合,别有一番风味。

月昙新学了中原的五弦琵琶,今夜正经在御前献艺。

龙案上散落着几只空酒盅,赵璟拿起甜白釉酒壶,斟下一杯酴醾酒,仰头而尽。

他靠在龙椅上,烛光落下,映出瑰秀迷离的容颜,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人,美丽矜贵而虚幻。

一阕舞结束,舞姬们齐齐跪倒于御阶前,赵璟兀自目光散落,迟迟无音。

崔春良上前低声提醒他,他才恍然回神:“都起来吧。”

月昙将琵琶抱起,笑着问:“官家喝的什么酒?”

赵璟轻晃了晃金酒樽,“这是酴醾酒,甜米酿的,以酴醾花熏香浸染,膳房用冰湃过。”

“冰?”月昙打了个寒噤:“都快入冬了,官家怎得还喝冷酒?”

赵璟笑了笑,吩咐崔春良:“拿一壶去热热,赐给月昙公主。”

本来热闹纷呈的殿宇因歌停舞歇而迅速冷寂,赵璟受不了这样的安静,道:“停下做什么?接着舞啊。”

舞姬们迅速甩袖步入舞阵。

左班都知仲密恰在此时求见。

如今左班是朝中炙手可热的衙门,因里面都是宦官,毋需在意宫规忌讳,常常深夜滞留御前不归。

仲密应召躬身走到赵璟身侧,看了眼满殿婀娜的舞姬们,欲言又止。

赵璟饮尽樽中酒,道:“说就是。”

“吏部那几个帮着萧相国卖官鬻爵的奸佞已经处决,奴奉命查抄了吏部尚书的家,已将他投入左班诏狱,他……”

赵璟问:“怎么了?”

仲密颤颤道:“他没扛住刑具,死了。”

“你们把他弄死了?”赵璟那双精致的眉宇微微蹙起。

仲密凑近他,脸上堆砌着深深的惶恐:“官家啊,这老贼与萧相国过从甚密,又实在嘴硬,奴为官家分忧心切,一时没拿捏火候。”

赵璟看了他几眼,揉揉额角,意态慵懒:“算了,死就死了,他掌吏治,平日里没少跟萧琅同流合污,死在狱里也不冤,只是你得处理干净了,省得谏院和御史台那帮老匹夫来烦朕。”

仲密笑盈盈应是。

他捧上一只狭长的髹漆匣子,里头盛着一柄龙剑,错金为鞘,红宝石嵌做龙眼,在暗夜宫廷里散发出威严的光。

“这是奴从吏部尚书家里抄捡而来,据说这老匹夫当年还是前周天子跟前的筵经官,因满腹经纶、妙语连珠而博得明德帝龙颜大悦,顺手将御剑赐予他。”

仲密一边说,一边想,这个明德帝还真是嗜剑如命,赐给文官剑干什么。

赵璟来了兴致,将龙剑拿在手里把玩,崔春良恰好将温热的酒端上,他朝月昙招了招手,月昙立即放下琵琶走到他跟前。

“你会舞剑吗?”赵璟问。

月昙微抬下颌,倨傲道:“当然,臣女的剑受过名师点拨。”

赵璟笑了:“你把壶酒喝光,用这把龙剑舞一段。”

月昙呷了口酒,才发觉这酒并不似她想得那般甘甜绵软,一股辛辣如刃刺向咽喉,惹得她咳嗽不止。

她讨饶的看向赵璟,却见赵璟正自斟自饮,饮酒如水,大有不把自己灌醉灌死不罢休的架势。

月昙只有硬着头皮饮了半壶。

仲密在一旁看着,眼珠滴溜溜转,溢出些精光,躬身凑到赵璟身前,笑说:“若要舞明德帝的剑,月昙公主换上汉服岂不更得宜?”

赵璟抬起一双朦胧醉眼看向月昙,她身上仍穿着戎狄的正红琵琶襟窄袖袍,便随口道:“好,去换。”

月昙解围,感激地看向仲密,仲密朝她微微一笑。

不过一炷香,再出来时月昙已大变了样。

她身着湘妃色襦裙,襟前绣着大片的凌霄花,露出赤色衣褖,宝髻高挽,簪一支莹润的梅花玉钗。

她随意执起龙剑,在手中挽了剑花,踏着丝竹弦乐,于大殿中翩然起舞。

赵璟一杯接一杯的灌酒,灌到意识朦胧时,他倏然叫停了剑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