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四章(第2/3页)

“噢,千万别这么说,”理查德抗议道,“这种结论太令人丧气了吧?”

“不会啊,努力背后一定要保持谦卑。”

“恕我无法同意你的说法。”

“是吗?”

“是的,我认为一个人若想成就非凡的事业,就得先相信自己。”

“为何要相信自己?”

“劳拉女爵,你不觉得……”

“我很老派,我更相信人应该认识他自己,同时信仰上帝。”

“认识、信仰,这不是同一件事吗?”

“很抱歉,那完全是两码事。我的理论是(当然不容易理解,但理论的乐趣就在这儿),每人每年都该到沙漠里待一个月,在井边扎营,准备充足的枣子或其他吃食。”

理查德笑道:“也许会很愉快,不过我一定会带几本世界名著随行。”

“啊,重点来啦,不许带书,书是一种惯性的毒药。有了足够的饮食,又无事可做——完全无事,你才会有机会好好认识自己。”

理查德不可置信地笑了。

“你不认为大部分人都挺了解自己的吗?”

“我不这么认为。这年头大家除了知道自己的优点外,谁有空多认识自己?”

“你们两位在争辩什么?”安拿着玻璃杯走过来问,“这是你的白兰地加苏打水,劳拉。伊迪斯马上会送茶过来。”

“我正在讲我的沙漠冥想理论。”劳拉说。

“那是劳拉的点子之一,”安大笑着说,“她教人要无所事事地呆坐在沙漠中,探索自己的劣根性!”

“人都那么糟吗?”理查德冷冷地问,“我知道心理学家是这么说的。但究竟为什么?”

“因为若仅有时间认识部分的自己,就像我刚说的,人就会选择自己的优点去认识。”劳拉女爵当即答道。

“那也很好啊,劳拉。”安表示,“要是在沙漠静坐过、发现自己有多么糟后,又有何好处?人就能改变自己吗?”

“我想可能性极低,但至少人能不再盲目,知道自己在特定情境下可能会做出什么,甚至了解为何会那么做。”

“但我们应该能想象得出来,自己在特定情境下可能会怎么做吧?我是说,只需假想自己在那种状况下不就成了?”

“噢,安,安!想想看,有个人在心里揣测半天,要怎么跟老板、女友、对街的邻居说话,他全都预想好了,但时机一到,不是舌头打结,就是扯些不相干的事!自以为能应付任何紧急状况的人,往往最不知所措,而那些担心自己应付不来的人,反而讶异地发现自己能掌握状况。”

“是的,但那样说不尽公允,你现在指的,是那些按自己期望,去想象各种对话与行动的人,也许他们知道事情根本不会发生。但我觉得,基本上,人会了解自己的反应,以及……以及自己的性格。”

“噢,我亲爱的孩子,”劳拉女爵抬起手,“那么你自认很了解安·普伦蒂斯——我猜。”

伊迪斯送茶进来。

“我不觉得自己是特别好的人。”安笑道。

“夫人,这是莎拉小姐的信,”伊迪斯说,“你留在卧房里了。”

“噢,谢谢你,伊迪斯。”

安将仍未拆封的信放到盘子边,劳拉女爵很快瞄她一眼。

理查德·克劳菲快速喝完茶后起身告辞。

“他很体贴,”安说,“觉得我们两个想私下聊天。”

劳拉女爵仔细看着这位密友,讶异于她的转变。清秀的安变得美丽焕发,劳拉以前也见过这情形,明白其中的道理。那种容光、愉悦的神情只代表一种意思:安恋爱了。劳拉女爵心想,真不公平啊,恋爱中的女人看起来最美,而恋爱中的男人,看起来却像头沮丧的绵羊。

“你最近都做些什么,安?”女爵问。

“噢,我也不知道,到处乱跑,没做什么。”

“理查德·克劳菲是新朋友吧?”

“是的,我才认识他十天而已,在詹姆斯·格兰特的餐会上遇见的。”

她跟劳拉女爵谈了些理查德的事,最后天真地问:“你喜欢他,是吗?”

劳拉尚未确定自己对理查德·克劳菲的好恶,只草草答道:“是啊,很喜欢。”

“我觉得他以前过得非常悲苦。”

劳拉女爵经常听到这种说法,她抑住笑意问道:“莎拉有什么消息吗?”

安表情一亮。

“噢,莎拉玩得开心极了,雪况极佳,而且都没人受伤。”

劳拉女爵说,伊迪斯应该会很失望,两人哈哈大笑。

“这封信是莎拉寄来的,介意我拆信吗?”安说。

“当然不介意。”

安撕开信封读着短信,然后开怀大笑地将信递给女爵。

亲爱的老妈(莎拉写道):

雪况棒极了,大家都说这是历年来最棒的一季,卢想晋级,可惜考试没通过。罗杰很热心地指导我——他人真好,因为他在滑雪界里也是号人物。简说他对我有意思,但我认为他只是很爱看我浑身打结地一头栽进雪地里罢了。康什罕夫人跟那个美国男人也来了,他们实在很嚣张。我非常喜欢其中一位导游——他简直帅爆了——可惜他很习惯被女生包围,我一点机会也没有。不过我终于学会在冰上前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