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8页)

“那么这位就是伊丽莎白的罗宾(3)了,”他说,“我想我以前没有见过他的画像。”

玛塔低头看了一眼这张阳刚饱满的脸,说:“我头一回发现,在历史上最大的悲剧之一就是,等到你错过了最佳时光,最出色的画家才肯来画你。罗宾以前肯定是个美男子。据说亨利八世年轻的时候帅呆了,但现在怎样呢?不过是扑克牌上的那副模样。如今,我们至少知道坦尼森在那满脸可怕的大胡子蓄起来之前,长得是什么样子。我必须得走了,不然就迟到了。我刚在布莱格吃饭时,好多人跑过来跟我说话,所以没办法早点脱身。”

“希望你的东道主对你留下了深刻印象。”格兰特说着,瞥了一眼她的帽子。

“哦,是的,她对帽子颇有些讲究。她只要瞧一眼就会说:‘雅克·图斯,这个我喜欢。’”

“她?”格兰特非常吃惊。

“是的,玛德琳·玛奇。中午这顿饭还是我请的客。别那么大惊小怪好不好。真没分寸。你要实在想知道就告诉你吧,我是想让她帮我写关于布莱辛顿夫人的剧本。但平时大家来去匆匆,我根本没机会引起她的注意,所以就设宴款待了她一顿。这使我想到托尼·比特美克,他请了七个人吃饭,还准备了大瓶大瓶的酒。你能想象他待客的样子吗?”

“没见识过。”格兰特说着,玛塔便笑着离开了。

在无声无息的静寂中,他的思绪重新回到伊丽莎白的罗宾身上。关于罗宾,到底还存在着什么样的谜团呢?哦,没错,艾米·罗布萨特(4),当然。

哦,他对艾米·罗布萨特没什么兴趣。她是如何从楼上坠下的,或者为什么会坠楼,这些他并不关心。

不过余下的这些面孔让他愉快地度过了整个下午。早在参军之前,他就热衷于观察人脸。事实也证明,在苏格兰场工作的这些年,他的这门爱好不仅仅是个人娱乐,还成为他的一大职业优势。早年,他曾经和警司一起参与列队认人。那个案子不归他管,两个人都是因为别的事情去了那里,但他们站在队伍后面观看,只见一男一女两个证人分别从站成一排的十二个毫无特征的男人面前走过去,试图找出他们要指认的人。

“谁是嫌疑人,你知道吗?”警长低声问他。

“我不知道,”格兰特说,“不过我可以猜一猜。”

“你能吗?那你猜是哪个?”

“左边数第三个。”

“什么罪名?”

“我不知道,我对此完全不了解。”

他的上司用一种饶有兴味的目光打量着他。不过那对男女最终没能指认出来,只得离开了。于是队伍解散开来,人们攀谈起来,有的整衣领,有的打领带,准备结束协助调查的日子,回到大街上,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但是,有个人没有动,正是左边数第三个人。他顺从地等着警察重新将他押送回自己的牢房。

“哎哟!”警长说道,“十二分之一的机会,让你搞中了。干得不错。他从那一群人中间把你的人给认出来了。”他向当地的督察解释道。

“你认识他吗?”督察颇有些惊讶,“据我们所知,他此前从来没有惹过麻烦。”

“不,我以前从未见过他。我甚至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

“那你选他的理由是什么?”

格兰特迟疑了一下,他第一次分析自己是怎么做出选择的。这根本不是什么推理的问题。他并没有说:“那个人的脸有这样或那样的特征,所以他就是嫌疑犯。”他几乎是凭着直觉在做选择,原因来自于他的潜意识。格兰特在自己的潜意识里深究了一番,终于脱口而出:“那十二个人中间,他是唯一一个脸上没有皱纹的人。”

他们一听都笑了起来。但是,格兰特一旦挑明来说,就可以发现他的直觉起到了作用,并且找出了这背后所隐藏的推理过程。“听起来有些荒唐,但其实不然,”他说,“只有一种成年人脸上完全看不到一丝皱纹,那就是白痴。”

“弗里曼可不是白痴,我敢保证,”督察忍不住插嘴,“他可是个精明到家的骗子,相信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所说的白痴是指缺乏责任感的人。一个人是不是白痴,就看他有没有责任感。列队里的十二个人都有三十几岁了,但只有一个人长着一张缺乏责任感的脸。所以我立马就选他了。”

从那以后,这件事在苏格兰场被大家当成善意的玩笑来开,说格兰特可以“一眼看出罪犯”。那位局长助理还曾经开玩笑说:“不要告诉我你还真相信这世界有罪犯脸这种事,探长。”

不过格兰特对此表示否定,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如果只存在着一种犯罪行为,先生,那么倒还是有可能。但是犯罪的手法五花八门,就跟人性一样,如果一名警察要将人脸进行分门别类,那么他肯定徒劳一场。你每天五六点之间去邦德街转一转,就知道纵欲过度的女人的长相,而伦敦最声名狼藉的花痴看起来却像个冷冰冰的圣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