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精确度(第5/9页)

“差不多吧,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他微笑着回答。

我和我的同事们在工作期间只要得空,就多半会进CD店试听。如果你在CD店里看见有人专心致志地伫立在试听机前,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样子,那多半不是我就是我的同事了。

以前曾经有机会看过一部电影,描述的是“天使聚集在图书馆”的场景。当时我很感慨: “原来他们在图书馆呀。”我们都在CD店。

“这张碟很棒。”他把耳机递过来,我戴上了。说不上是摇滚还是说唱乐,女歌手的声音听来让人感觉轻松惬意。

“这个是不错。”我把耳机述给他的同时表示同意。我们一旦没轻重起来,就不是在工作的间隙欣赏音乐,而是在鉴赏音乐的间隙工作,甚至连跟音乐有关的信息都了如指掌。眼前的这位同事,此刻带着些许得意的表情开始对我炫耀说什么“这张碟最值得注意的是制作人”之类,然后开始喋喋不休地夸奖这个制作人是怎样怎样的天才。

“但是里头的音乐之所以好,不是因为女歌手的声音很有味道吗?”我反驳道, “跟制作人没关系吧。”

“是的,唱歌就是要看歌声,要看歌手的素质以及才华,关于这一点,这个制作人也是这么说的。所以说嘛。”

“所以说嘛?”

“要知道,发掘这个声音的制作人真是厉害呀。”

我不置可否。我猜测他是把净做着―成不变工作的自己同做幕后主作的制作人重叠了的缘故。

“你的工作怎么样了?”他对我扬扬下巴。

“今天刚开始调查,幸好很简单的样子。”我想起了藤木―惠的脸。

“什么简单不简单,反正一开始就决定是‘可’了,不是吗?”

“我还是打算稍微认真一点去下判断的。”我反驳说, “我想尽量收集信息,然后作出正确的判断。”我就是这样的性格。

“但最后还是‘可’吧。”

“谁知道呢。”我不得不承认,实际上的确可能如此。 “可我还是打算姑且认真调查一回。”

“你也说姑且了?”

“嗯,姑且。”我拿起隔壁的耳机戴到头上,按下播放键。同事朝我挥挥手道声再见,走出了CD店。不管是爵士、摇滚还是古典乐,无论哪一样,音乐总是最美好的。听到音乐,就让我感到十分幸福。我想,其他的同事都跟我有同样的体会吧。不是说因为是死神,就只能接受那种在茄克上印着骷髅头的重金属乐,绝不。

6

再次遇到藤木一惠,是在两天后的晚上,果然还是下着小雨。我等在她工作的大楼前,看见她从自动门里走出来,便立刻跟在她身后。身旁的车道上车辆来来往往,车轮滚过,道上的积水便发出如潮水涨退般的起伏声。她步行的速度大概比上次更快,我在后面追得很辛苦。靠得相当近的时候,我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拍了下她的右肩。她猛地回头,反应敏锐得反而让我吓得后退了一步,使我想到要是拿热水去泼正在酣睡的脸,估计也会是这种反应。看到我的脸,她轻轻地“啊”了一声,脸上流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态,看来害她惊慌失措的人应该不是我。

“其实,”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 “我是想来还你这个的。

“咦,这不是我的吗?”

“嗯,上次我打翻啤酒的时候你借我的,忘啦?”

“啊,有这回事吗?”她歪着头回忆,一张脸毫无生气。

我这是骗她的,其实那是我在送她上出租车时从她口袋里顺手牵羊的。

“上次真是多谢你了。我都不太记得发生了些什么了。”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点头致谢。

“那么,我们还能再聊聊吗?”

她怯怯地四处张望,与其说是在意周围人的眼光,不如说像是在戒备着什么,我于是试着欲擒故纵: “是不是不方便?”

“不,不是。”她摇头, “那个……其实,那个人可能就在附近。”

“谁?”

“之前可能也跟你说过,就是一个老打电话来投诉的客人。”

我想起来了: “点名要你听他发牢骚的那?”

“嗯。”她的声音细细的, “今天他又打电话来了,还说想见我。”

“这太可怕了。”

“所以我想他大概就在附近吧。”

因此我立刻拦了辆出租车,去了邻近的街道。原本我还担心她会因为我的独断而拒绝,幸好她并没有反抗。一走进不知名的咖啡馆,她反倒安心了不少,整个人都放松了: “这里一定很安全了吧。”

“这个来投诉的家伙还真恶心啊。”我应和道。我也不是非要她跟我聊这个不可,但如果能了解她每天的生活有多痛苦,也可以作为我填写报告书的判断标准;更重要的是,像这样打听到对象的烦恼,能让我获得自己是在工作的充实感。

“一开始他是来投诉录像机的开仓键坏掉了。”

“你能不能稍微大声点?”我不由得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