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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门后,眼前的场景跟往常并无二致。

法院大楼的一楼十分宽敞,天花板高高耸起,一派气势恢宏的样子。相比之下,我的法庭就显得狭小许多了。法庭中只有六排旁听席,零零散散地坐着一些人。有一排坐满了非洲裔,他们很可能是雷肖恩·斯卡夫朗的朋友和家人。过道的另一边坐着一对白人中年夫妇,他们的衣着光鲜得体,但脸上的表情却疲惫不堪。

旁听席前面是律师席:我的左边是公诉人,右边是被告辩护律师。

辩护律师的右侧坐着雷肖恩·斯卡夫朗。他是一个身材矮小、体形肥胖的黑人,长着圆圆的脑袋和一张没有特点的大众脸。他身穿一套橘黄色的连衣裤,这是西泰德沃特[5]地区监狱的标志性囚服。他的小臂和脖子上都刺有文身。

看起来,他跟我以前见过的许多被告人十分相似:遭到正义的打击,丧失傲慢的心气儿,已经决定认命了。

在斯卡夫朗身边,站着两个身穿美国法警署制服的人,斯卡夫朗就是由他们押送进法庭的。我的面前是珍·安和庭审记录员,先前高喊“肃静”的法庭职员则站在我的右侧。

法庭上的人就是这些了。他们当中,是否有人一直在监视我,并且通过某种方式向策划绑架的头目报告情况?也许是我手下的一个职员?或者是一个陌生人,正悄悄地透过法庭后门的小玻璃窗盯着我?又或者他们以某种手段透过四楼的窗户看着法庭上的一切?

我只知道,咫尺之处,有一个人参与了绑架我孩子的阴谋。这伙绑匪想要以此为筹码,逼我就范,确保雷肖恩·斯卡夫朗这辈子都出不了监狱?

但我仍然深感迷惑,斯卡夫朗值得让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吗?

我想尽快结束审判,于是迅速地把按例需要写入庭审记录的内容说了一遍,过去的四年中,我不断地重复这些套话,如今早已记得滚瓜烂熟。以前,我从来不带手机出庭,而此刻在法庭上,我随时都在留意手机有没有振动。

最新指示?还会有什么指示?

我一边继续讲着需要例行宣布的内容,一边偷偷地撩起法官袍,把手机从裤子口袋里掏了出来。我把手机藏在桌子下面,用一只手把它扣在大腿上,这样我就不会错过手机的振动提示了。说完该说的话之后,我看向来自联邦检察署的助理检察官威尔·哈波德。此前,哈波德已经在我的法庭上露过几次面了。他面无表情,仿佛对一切都很漠然,恰是典型的检察官形象。

“谢谢您,尊敬的法官大人,”他站起身来说道,“我知道,您已经看过判决前报告,我就没有必要再赘述细节了。在此,我想提请您注意,斯卡夫朗先生一开始被逮捕时,并不承认自己与案件中那批被藏匿的违禁药品有任何关联。不过,值得肯定的是,在被捕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他就改变了说法,自觉认罪,并且此后一直保持着良好的认罪态度。在本案中,他一直主动配合当局的调查,虽然最终并未有其他相关人员被捕,但不应忽视斯卡夫朗先生积极合作的态度。此外,他还表示希望参加普通教育发展[6]的学习和培训,这也意味着他至少已经开始考虑将来要过一种遵纪守法的生活了。

“以上都可作为减轻情节[7]考虑在内。接下来我要说的,是两个加重情节[8]。其一,斯卡夫朗先生把案件中提及的违禁药品和一支枪藏在了他表姐的公寓房间里。他的表姐有三个孩子,年龄都不满十岁。因此,当她发现斯卡夫朗先生把这些东西带进自己家中时,感到极为烦恼和不安。原本,对斯卡夫朗先生的指控还有一条危害儿童安全罪,不过在他签署认罪协议后,当局同意不对此项罪行予以起诉。”

接着,他转向旁听席,面朝我先前看到的那个白人男子。他的发色很深,脸形稍长,鼻梁很窄。身旁坐着的女人应该是他的妻子,她的头发染成了精致的金色。

那个男人站起身来,同时,哈波德继续说了下去。

“尊敬的法官大人,另一个提请法庭考虑的从重情节,便是这批违禁药品毒性巨大、危害严重。执法部门之所以对此特别注意,是因为该违禁药品在诺福克中学[9]引发了数起毒品摄入过量的事件,并有一人不幸死亡。违禁药品监管局[10]提取样本进行了分析,结果发现其中含有芬太尼[11]。在药品制作过程中,芬太尼与海洛因产生了化学反应,导致这批违禁药品的危害性大大增加。”

那个白人男子现在已经来到了旁听席的最前方,站在齐腰高的分隔板旁。他穿着浅灰色的西装,手腕处露出了衬衣的金色袖扣。

“尊敬的法官大人,此次的毒品摄入过量事件令若干家庭都深受影响、苦不堪言,其中有一个家庭更是悲痛欲绝。”哈波德说,“我认为,您在下达判决之前,应当听一听来自这个家庭的声音。我特此申请法庭批准托马斯·伯德出庭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