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尔沃顿(第5/7页)

烧得旺旺的火光照亮了屋子。门边虽然有电灯的开关,但且不论是否安全,开灯是根本没有必要的。壁炉旁边的窗帘很厚,把我们在外面看见的凸窗都挡住了。壁炉另一边的门则是通往阳台的。一张书桌摆在屋子中央,桌子后面是把包着红色闪亮皮革的转椅。书桌的对面是一个很大的书柜,上面放着一尊雅典娜[5]的半身像。一个高高的绿色的保险柜,就放在书柜和墙之间的角落里。保险柜门上的铜把手在炉火的映照下闪着亮光。福尔摩斯悄悄走到保险柜前面看了看,接着又溜到卧室门前侧耳倾听,但没有听到里面发出任何声音。忽然,我想到那扇通到外面的门非常适合用来撤退,于是我便过去检查,结果令人惊喜,那扇门既未闩住也未锁着。我碰了碰福尔摩斯的手臂,当他那戴着面具的头扭向门的方向时,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被吓了一跳,同时他对我的行为表示非常意外,但他的反应也让我感到了意外。

他凑到我的耳边说道:“这么做不好,我不能完全理解你的意思,现在要抓紧时间。”

“我来做点什么呢?”

“在门口站着,听到动静就把门闩上,这样我们就能从原路退出去。假如有人从那条路过来,事情办完之后可以走这里,假如没做完我们就躲在凸窗那儿的窗帘里面。明白?”

我点头答应,然后站在了门口。刚才那种害怕的感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强烈的愿望,它令我心潮澎湃,当我们捍卫法律时,从来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感受——因为我们现在正在做藐视法律的事情。但我认为这种行为并不是自私的,甚至可以说是在完成一项崇高的使命,当我认清了敌人的丑恶面目之后,这种行为更让我觉得这次冒险非常刺激。我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犯罪,而且对我们面临的危险觉得兴奋。我用一种羡慕的眼光看着福尔摩斯打开了装着工具的袋子,他就像一位外科医生一样,似乎正在做一项复杂的手术。福尔摩斯有一项特别的嗜好,那就是开保险柜,我看着他冷静而又准确地选择着工具,明白他正以一种喜悦的心情来对付眼前那个绿色的柜子。它就像条巨龙一样,不知有多少美丽女士的荣誉都被它吞噬了。福尔摩斯脱掉大衣,放在了一把椅子上,卷起袖口,掏出了几把万能钥匙、两把手钻和一根撬棍。我正对着中间的门口站着,两只眼睛来回扫视着另外两扇门,以防发生紧急状况。但是,一旦发生变故,我并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福尔摩斯聚精会神地忙了半个小时,就像熟练的技师那样,放下一件工具,接着拿起另外一件,终于,我听到了保险柜的门发出了“嗒”的一声响,接着便被打开了,里面放着很多被分门别类捆起来的纸包。这些纸包外面封着火漆,上面还有字,福尔摩斯从中拣出一个,但是火光闪烁,看不清写的是什么,米尔沃顿就在旁边的卧室里,电灯是不能开的,所以他拿出了专门在黑暗中照明用的小灯。突然,福尔摩斯停住了,仔细地听了听,然后马上把保险柜的门关上,拿起大衣,把工具塞回袋子,便一边对我招手,一边奔向了窗帘那里。

到了窗帘后面,我才听到了那令福尔摩斯警觉起来的声音。远处有关门的声音,接着便是迅速接近这里的沉重的脚步声,其中夹杂着一种不太清晰的“沙沙”的声音。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下来,门被打开了,电灯“啪”的一声被打开了,接着是关门的声音,与此同时,屋里充满了强烈刺鼻的烟味。在我们几码之外,有人开始来回踱步。脚步声停下之后,便是椅子“嘎吱”一声响。我听到钥匙开锁的“咔嗒”声,接着便是纸张沙沙翻动的声音。

刚才我始终没敢看,这会儿我把面前的窗帘轻轻拨开,想看看外面的情况。福尔摩斯压住了我的肩膀,显然他也想看。正对着我们的是米尔沃顿那宽厚的背部,一伸手就可以摸到。看来我们对他行动的估计是错误的,他一直在吸烟室或台球室里面吸烟,根本就没在卧室里。刚才在外面我们没有发现那扇窗户。米尔沃顿头发花白,脑袋又大又圆,有点儿秃顶,他仰头倚着椅子,两腿搭在了桌子上,嘴里叼着一支雪茄。他身上穿着一件紫红色的黑绒领军服式吸烟服,手里攥着一摞厚厚的文件,声音懒散地读着,嘴里不时吐出一个烟圈儿。看来短时间内他是不会改变这样一个平静而舒服的姿势了。

福尔摩斯抓住我的手用力握了一下,似乎是说他有信心应付这种局面,他的心理素质非常好。不知他是否注意到了,保险柜的门并没有关好,所以我们随时都会被发现。我作好了打算,一旦保险柜门的异常情况被米尔沃顿察觉,我就马上冲出去,用大衣把他的头蒙住,然后摁住他,至于剩下的事情,就让福尔摩斯来办。可这个家伙并没有抬头,只是懒懒散散地手拿文件,逐页翻读。我想,他做完这件事之后就会去卧室,但事情还没到这一地步时,便出现了我意料之外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