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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一会儿我将给你发最后一条短信,会写明事情发生的地点,你不要赶过来,可能会有危险。明早你来证实一下,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21∶30:某某县狐领子乡有个湖畔楼旅馆,今天晚上,健一公司高层在KTV包间里研究他们的主打产品——五行阴阳镜的改进方略,由于该阴阳镜含有多种矿物质,因此具有强烈的辐射作用,由于操作不当,导致射线泄露,造成了门窗反锁的包间里的所有人全部死亡……

最后一条短信非常详细地写明了事件发生的情形。

马笑中交代手下一个警察去查查这个陌生的号码,然后对郭小芬说:“看来这些短信是凶手发给郝文章的,最后一条,他很可能是发完之后就动了手。你瞧,发出时间是在9点30分,这与法医判定的那六个人死于9点半到10点之间相一致。”

郭小芬把那些短信抄在一个小本子上,看了又看,忽然说:“我关心的倒是这一条:‘今天草原上的风好大啊,天气很冷,跟要下雪似的,真令人怀念。’这个发信人看来以前有过在草原上生活的经历啊。”

脑海中猛地闪出一个名字。

难道是他?但是他为什么要给郝文章报料?他又为什么要和那些人同归于尽?他的死亡方式又为什么和其他人明显不同?

如果是他,那么蒙如虎又是被谁杀死的?

密室又是怎么形成的?

依然解释不通。

郝文章的妻子在一旁和马笑中念叨:“我们家老郝是农村长大的,那村子邻着狐领子乡。小时候他日子过得特别苦,中学没毕业就到城里当建筑工人,后来自学成才,到报社当了记者。由于出身苦,特别看不得穷人受欺负,报社领导让他写批评报道,他可上心了,每天早起晚归的采访,没日没夜地写稿子,一说起又把哪个坏蛋送进了大牢,就高兴得不行,家里墙上不挂别的,就挂人家送他的锦旗,什么‘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什么‘写良心稿件,替人民说话’。人家给他几句好听的,他就美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结果胆子越来越大,心也越来越粗,一个不留神,写了篇证据不足的稿子,被人家告到法院,报社给了他个处分,换他跑健康口。结果,这半年他睡觉都不踏实,唉声叹气的,总说要写篇好稿子打个翻身仗,谁想竟然搞成这样。警察同志,你们可要抓到打老郝的那些坏人啊……”说着说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时,一个医生推门而入:“哪位是郝文章的家属?郝文章想见你,快点跟我进去!”

听口气就知道情况不好,郝文章的妻子吓得腿都软了,站都站不起来,马笑中和医生一边一个搀着她往外面走去。

门关上了。

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一种巨大的恐惧感突然笼罩住郭小芬。不知为何,她的腿也有点发软。她想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明白自己是害怕孤独。在上海的男友好久没有主动和自己联系了。家里养的小猫贝贝这两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尘不染的诊室,两面是灰白的墙壁,另外两面,一面开了门,一面开了窗,门也好,窗外的天空也好,俱是和墙壁一样的灰白。

和每次案件的报道不同,这一次她牵涉得很深,但是除了偶尔出现的马笑中,她几乎是一个人在面对一切,不对,正确的说法是她的同伴都倒下了,郝文章,雷抗美,他们都曾经为她指明过一点方向,或者带着她走了一小段路,现在他们都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这就是个关于孤独和绝望的案子,她知道……

不,她不知道。

那个寒风凛冽的夜晚,在茫茫的草原上,在那个矗立于湖边的小楼里,刘思缈曾经恐惧过吗?她是不是正因为巨大的恐惧,才逃出湖畔楼?才穿着沾满鲜血的睡衣站在国道上,想让飞驰而来的汽车将自己和纠缠着自己的恐惧感一起压成齑粉呢……

想到这些,郭小芬的身体微微发抖,诊室里太安静了,楼道里也太安静了,她想起身推开门走出去,但就是站不起来。

手机响了,是雷抗美的学生打来的——

“检测结果证明,五行阴阳镜的材料为玻璃、灯泡、电线和水,接通电源后会产生光和热,大约可以理解成一个表面雕刻了八卦图的暖手宝……绝对不会对人体构成任何辐射性伤害。”

意料之中。

一个售价五千元。

五行阴阳镜是我们公司主打的一款保健器械,是传统中医养生术与现代理疗方法相结合的高科技产品,辅助治疗各种慢性病……

那次记者招待会上,蒙康一是不是这样说的?

门突然开了。

马笑中站在门口:“小郭,郝文章想见见你……”

郭小芬用尽全身力气才站了起来,跟在他后面踉踉跄跄地走进了ICU。只见郝文章躺在一张病床上,浑身上下插满了各种导管,脸上尽管经过清洗,依然是一片血肉模糊,只有嘴唇上的八字胡,虽然浓密了一些,却依然傲慢地向上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