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知人最苦(第5/18页)

黄海博道:“黄芳泰得急病而死,官府早已公布……”

一语未毕,便被人拖到一只木桶前,强行将头按入水中。他憋了一会儿气,便开始大口大口地吃水。正当他以为行将溺死时,又被人提了出来,掼到地上。

适才盘问过他的人又凑上前来,道:“这滋味不好受吧?说,黄芳泰一案,你知道多少?到底有什么内情?”

黄海博喘了几口大气,气息略平,这才抗声道:“我只是一介布衣,又不是官府中人,你找我盘问黄芳泰一案内情,是不是有些可笑?”

审问者道:“江宁织造署内府总管曹湛受命暗中调查黄芳泰一案,你一直跟他在一起,会不知道内情吗?”

黄海博道:“你是谁?为什么格外关注黄芳泰一案?”

那审问者便命道:“来人,继续用刑。”

黄海博忙道:“等一等!好,我告诉你实话,我确实不知黄芳泰一案内情。我跟曹湛在一起,只是因为江宁织造有求于乌龙潭丁氏少奶奶,而我黄家与丁家是世交,江宁织造曹寅托我居中斡旋。”

审问者当即斥道:“信口开河。来人,用刑!”

黄海博大声叫冤,道:“我没有胡说。你迫我讲实话,我说了实话,你却又不信,这是何道理?”

审问者道:“那你倒是说说看,堂堂江宁织造,怎么会有求于一个夫家已然破败的丁家少奶奶?”

黄海博心念一动,问道:“你知道丁氏家败一事?如此,你当是金陵本地人氏了。”

审问者道:“丁家子弟不肖,一夜输掉丁氏藏书楼心太平庵四万藏书,其轰动程度,堪比当年苏州王氏一夜豪赌输掉拙政园,江南谁人不知?少说废话,快些回答我的问话。”

黄海博只好道:“江宁织造署奉旨为蒙古王爷织造一件云锦妆花锦袍,蒙古人给了样本,难度极大,据说织法很像是传说中的‘蒋氏妆花’,而江宁城中,只有丁夫人有此能耐。”

审问者冷笑道:“胡说八道,你当我三岁……”

一语未毕,一旁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审问者便改口道:“好,就算我相信你说的,江宁织造署有求于丁家少奶奶,江宁织造曹寅的面子还不够大吗,何以要通过你黄氏斡旋?”

黄海博道:“丁夫人原本姓沈,是苏州大才子金圣叹外孙女。她外祖父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斩,而今江宁织造却要她为朝廷出力,你觉得她心中会不会不大情愿?”

审问者“啊”了一声,道:“原来丁家少奶奶是金圣叹之后。当年朝廷大兴‘哭庙案’,将金圣叹作为罪魁祸首处死,而今却有求于其后裔,这可真是报应。”

忽又听到一声咳嗽,审问者遂道:“就算你所言属实,沈氏一孤弱寡妇,何以会听你黄海博之劝?”

黄海博道:“我黄氏与丁氏为世交,当年丁雄飞丁公与先父结为忘年挚友,订有《古欢社约》[2] ,曾传为士林佳话。阁下既熟知金陵风土人情,想必也听过此事。”又道:“丁氏世为名医[3] ,我自幼随先父来往于丁家,耳闻目睹,也学了些皮毛。而今也时常赴乌龙潭为丁太夫人治病,是以在丁夫人面前,还是说得上话的。”

审问者道:“原来你一身医术,皆学自丁氏。”言语之中,似已完全相信了黄海博的话。

又有人咳嗽了一声,审问者遂走了出去,片刻后又回来,声色俱厉道:“我知道你没有说实话,快些将你所知道的黄芳泰一案内情全部交代出来。”见黄海博坚称毫不知情,便下令用刑。

黄海博被溺水几次,奄奄一息之时,仍不肯承认知情。审问者见他倔强不屈,一时无奈,遂道:“他既不说实话,留着亦是无用,将他手脚绑上重物,丢入河中喂鱼吧。”

黄海博又惊又怒,挣扎着道:“我实不知情,你以酷刑逼供倒也罢了,何以还要取我性命?”

话音刚落,脑后便遭重重一击,立时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竟是在一间极为雅致的闺房中,外面天光已亮,且有丝乐曲声。黄海博一时不知身处何处,大感茫然。

有婢女端了热粥进来,见黄海博困惑不已,遂告道:“婢子名叫灵儿,我家姑娘昨夜游船回来,登岸后发现公子被人丢在草丛中,遂命龟奴[4] 救了公子回来。”

黄海博这才记起昨夜被人绑架讯问之事,一时不解歹人何以轻易放过了自己,忙问道:“你家姑娘是谁?”

灵儿笑道:“朱云朱姑娘。公子可听过她的名字?”

黄海博怔了一怔,这才会意过来,道:“原来我人在月波水榭中。”

灵儿笑道:“公子既然知道月波水榭,想必也知道我家姑娘的名字了。公子是……”

黄海博忙报了姓名,又再三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