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第5/8页)

渡的眼更尖,此刻也不乏了,晃着一身同样油光水滑的黑毛向女人跑去。

女人先是注意到了渡。她应该也是爱猫之人,左手一撑坐了起来,扯了根草穗戏逗起了渡。渡冲着我站的方向喵了几声,便像女人刚才那样,寻了块儿干净的地方躺了下来。女人自觉没趣,扔了手头的草穗,下意识地往身后瞥了一眼,便撞上了我有些发直的目光。

这女人真美。五官单拎出哪一个都算不上惊艳,可凑在一起,却有着说不出的韵味和精致。一双细而长的丹凤眼,少了应有的妩媚,却多了份隐匿日月的迷离,让人难以移开视线,心甘情愿地沦陷在这目光中。一袭黑发披在身后,同样夺人眼目,但却又不喧宾夺主。浅紫色碎白花的连衣裙衬得身材玲珑有致,阳光下一抖,满地都是坠落的花瓣。

像是心知肚明自己这与生俱来的吸引力,女人对我略有冒犯的注视并未表现出不快或是尴尬。她稍稍一怔,便不作声地把头扭了回去。

倒是我,被女人的反应衬得有些手足无措,慢步轻声地走到女人面前,召唤着渡。

渡像在公寓一般,赖在草毯上晒着太阳。看那模样,不知比攀在窗台上惬意多少分,满脸都是一副让我闭嘴的嫌弃。它对我的召唤更是充耳不闻,光是斜眼瞥着我。

女人不知是被我逗乐了,还是被渡逗乐了,捂着嘴“哧哧”地笑了起来。

我无可奈何地冲着女人耸耸肩:“它不怎么听我的话。”

“这猫有灵性。”女人收回了笑,没有看我,愣神盯着渡。

“你刚才叫它什么?”她突然抬起头,看着我。

“哦,渡。摆渡的渡。”

“渡……”女人垂下眼睛,嘴里低声念叨着。她收起膝盖,抱在怀里,起先被压趴下的花草一脸醉意地伏在女人身边。不应景的一瓶百草枯,滚在女人脚边。女人看到,慌慌地扯着裙摆,将百草枯压在了裙下。

我像是明白渡为何赖在这儿不走的原因了。女人说得对,渡是有灵性的。

“真拿它没办法,”我搔搔头,“我能在这儿歇会儿吗?”

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女人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她只淡淡地说了声:“也好。”

我靠着渡盘腿坐下,花草香浓得竟有些熏眼。“这儿的花开得真好。”

“是,比公园那些强了不知多少。”女人双手捧起长茎上的花骨朵,出神似的盯着。

“但来这儿的人可比公园里的人少多了,大概都嫌这儿偏僻。”

女人没有接话,放开花枝,开始把玩起了浅紫色裙上的白色碎花。

“您来这儿是赏花?”我试探性地向女人抛出问题。

“算是吧,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睡一觉。”没想到这一次,女人回答得很快,像是早早想好了答案,等着我发问一般。

“看您带着百草枯,还以为是林业部派人到这荒山上检查呢,”我尽量令语气听上去轻松幽默些,“百草枯是最烈性的杀草剂,人喝上一口,就会把人的五脏腐蚀烧穿。您带着这种东西,可得小心。”

女人卷着裙角的手停了下来。渡赞同似的,发出“喵”的一声。

女人把脸埋在腿上,双手仍紧紧卷着裙摆。等再抬起头的时候,她双眼周围蒙了一圈潮红,像是鼓足了勇气,抿了抿嘴后,开了口:“您是住在这附近吗?”

“我们住在山上的那栋公寓里。”

女人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了望。

“想拜托您一件事,”女人顿了顿,看向山下,“我在下面给自己找好了地方,等一会儿我咽了气,麻烦您往我身上盖些薄土,撒些花草,行吗?”女人像是不敢看我似的,头一直扭向山下的方向,微微地低着,等待着我的答复。

“巧了,我也一直想日后能长眠在这山上。不过,要是没个好理由,随随便便地了结了生命,怕也会辜负这花草的美意。”

女人有些吃惊地转身望向我,想来没料到我会这样回话,眼睛里的雾气更重了些。

~ 2 ~

“老天让我在这儿碰到您,看来是冥冥之中安排好了的……我得了很不好的病,身上有,心上也有。

“我爹家三代单传,我娘怀我的时候,日日让我爹敲酸杏子给她吃,都说酸儿辣女。我爹被硬邦邦的杏子砸着,脸上却是乐出一脸褶子。他还找了算命先生,给我起了好名字。万事俱备,就差东风了。没想到,东风一来,竟把万事给吹破了。

“听我姨讲,知道生出的是个女孩,我爹黑着脸,连抱都不抱我一下。估计是我爹抱的希望太大了,反而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失望。像是报复我似的,在我的记忆里,我爹从未对我笑过。

“十七岁那年,我高考落榜,在房间里哭得昏天黑地。我娘终于给我爹生了个大胖小子,屋外像过年一样喜气洋洋。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我爹除了高兴有了儿子外,还高兴终于把我给处理掉了。邻县有个承包果场的暴发户答应我爹,把我嫁过去,就以高出市场三倍的价格,收回砸在我爹手里的那批树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