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秘境的歌手(第5/8页)

我选的那些孩子都是盲人。一方面因为盲人目盲,少了色的诱惑,更容易接近本真。另一方面,还因为正常人觉得自己有更重要的事做,比如挣钱,比如出名,还有诸多跟生命本体无关的东西,他们并不知道,生命中最值得做的事,其实就是唱那大爱的歌呀。

按照老祖宗传下的规矩,我带着那些孩子进了地窖。对,就是凉州农民贮藏土豆的地窖。我选了十三个地窖。窖里垫了石灰,以去潮气。然后,我铺了麦草,备了食水,教了他们简单的课程。那些课程除了弹三弦必要的技艺外,主要在于心性的训练。我教他们观想,教他们诵“奶格玛千诺”,教他们用大爱去熏修自己的心,以一步步怯除他们的贪婪、仇恨和愚痴,让他们本具的智慧光明显发出来。

这个过程至少是三个月。

三个月中,一个孩子生病退出,两个孩子因亲人的思念而退转,三个孩子耐不了寂寞而放弃。最后,如法如量完成闭关的,只有七个人。

这便是我的七粒优良的种子。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我们的《娑萨朗》才有可能放出更大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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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的心性训练完成之后,那七个孩子开始跟我学习《娑萨朗》。这个过程约有三年。这个过程说难则难似登天,说易则易如翻掌,要看个人的悟性了。对于一个合格的硬盘来说,复制一些数据,只要连上数据线,发出命令即可。而对于一块石头来说,向它传送那数据几乎难如登天。这中间的差异,老祖宗用两个字来形容:相应。这所谓的相应,便是两颗心的共振,李商隐用一句诗便说出了它:心有灵犀一点通。

七个孩子中,两个孩子过于聪明,太有机心,没法领悟真谛,知难而退了。他们也很想唱《娑萨朗》,可是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娑萨朗》不是学来的知识,而是自性的智慧。任何在心外用力而想得到《娑萨朗》真谛者,必然会以失望告终。这两个孩子记忆力超人,过目成诵,总能记住许多词句,他们记住了我唱过的许多内容。但他们的演唱却怎么也打动不了人。哪怕他们如何表演,听众都明白他们在表演。而任何表演的东西,是不可能打动世界的。于是,他们的所有努力,最终都成了一种造作。于是,他们最终成了《娑萨朗》研究学者,而没有成为歌手。

剩下的五个孩子,都找到了自己的真心,他们终于成为优秀的《娑萨朗》歌手。他们率性而歌,情动天地,每一放歌,总能让人如醉如痴,魂荡神摇。他们的歌声,有着各自的特色,形式虽异,但精神相通。经过几年的历炼,他们分别得到了我的精髓。五个人,分别得到了我的身、口、意、功德和事业。根据他们不同的特点,我分别起了不同的名字。老大称密集郎,其歌声如飘风骤雨,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神韵,其歌中知识极多,被《娑萨朗》学者称为百科全书;老二为幻化郎,其歌声轻灵之极,听时让人如梦如幻,如堕云雾。听他的歌,你不用着意去观想,你的心灵就会进入如梦如幻之境,诸多执著随之消融,心灵渐趋空灵澄明;老三称为欢喜郎,其歌充满喜悦,容易让人生起法喜。此人老是微笑,在他眼中,只要心中清净,世上并无苦难,人间便是娑萨朗,何须妄求他方。几乎所有听他唱歌的人,都会忘了人间的苦难,心生欢喜,烦恼顿消。老四我命之为“和合郎”,此人修一味瑜伽有成,分别心完全消失,他的歌声和合了诸多智慧,包容了许多人类共有的财富。他的歌中提倡垢净一如,无来无去,无执无舍,圆融无碍。常听他的歌,能净化心灵,得到真正的宁静。老五我名之为“威德郎”,其歌声庄严肃穆,正气凛然,威中有德,德中生畏,令人肃然起敬。

这五个孩子成长起来之后,《娑萨朗》才算有了新一代传人。

他们的歌声迅速传遍了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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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气力去寻找你呢?

丫头,你可知其中密意?

因为,我的那位我眼中超过生命的恩师离开这个世界前告诉我,奶格玛传下的瑜伽有两部,一部重方便,一种重智慧。她几乎在同一个时期传出,分别传向东方的两个所在,一个传向雪域,一个传向大夏。黑将军一袭的瑜伽和《娑萨朗》承载的精神,是其智慧的传承;而你的姐婆的那一袭,是方便的传承。这方便的传承随着客家人的第三次迁移转移到了岭南。它的重世间法的方便影响了岭南人的心灵,后来这一带经济的发达跟这关系极大。因为不同的心灵,会有不同的命运轨迹。那千年间潜移默化的结果,便构成了独特的文化。

要知道,那两个传承,各有侧重,但各有缺陷。单纯地重智慧而不重方便,便容易陷入曲高和寡,不为世人所理解,终而掩埋于岁月之中;而要是单纯地追求方便,则易陷入世间琐屑,而难以超越,失去终极意义。只有智慧和方便合而为一时,光明大手印瑜伽才会与时俱进,成为人类共有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