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纷争(第3/5页)

这样一说,观看之人俱都十分好奇,七嘴八舌说道:“上面是什么文字,快快念来!”

此时那些道士已经有些气急败坏,领头的那个老道说:“小贼不要欺人太甚!你既承认那是我观中之物,就已说明它是被你盗窃得来的,哪有盗贼反倒要让失主解说清楚的道理?”

杨继宗微微一笑道:“你说得倒也是常理,只是这一次却是非常之时,非常之事。你既不愿说明,不如听我给大家讲一讲此物的来历。”

那道士当然不能容他说出铜牌的缘由,厉声道:“不交出此物,你们思量着今日就能够逃出此观吗?”

说着他把手一挥,身边一群道士以及穿蓝袍的一伙忽地一下冲了过来,眼看一场恶斗难以避免。

正在危急时刻,不远处突然传出一声口号:“福生无量天尊!”声音虽不算大,却极有威严。两边不由得又收了手。

就见人群外面几个道人簇拥着一位道长,须发俱都花白,头戴着雪巾,身穿皂色布袍,虽甚朴素,却也齐齐整整,显得身形利落挺拔。这边围攻杨继宗等人的道士见了来者,全都跪下参拜,说:“惊扰了监院长老,死罪死罪!”

杨继宗见来者当是这白云观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忙从那青石上下来,恭敬施礼道:“学生阳城杨继宗,因在贵观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或与大案有关,故在此处引发喧嚣,打扰道长清修,多有得罪!”

那道长似有些微微惊诧,“原来施主却还是公干之人,不知道是哪个衙门的?”语气虽然平和,面色中却透出一丝嘲讽之意。

杨继宗道:“学生倒并非官府之人,不过是到贵观进香,遇到非常之事,不得不管。”

道长收起满脸的和气,“这贫道却又不明白了。即便是敝观中道众有所干犯,上有朝廷官府制裁,下有观中家法管辖,与施主何干?阁下岂不是管得太宽了吗?”

一干道士此时已经都起身围在一旁,都道:“你真是曹州兵备——好管事宽!”“我观中之事,哪要外人插手!”

杨继宗却并无愧色,侃侃道:“你们观中之事,自然不需外人来管。但此事却关系朝廷大政,正好让我杨某人遇上了,正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哪能不管?眼下白云观中就隐藏着重大阴谋,贵观上下却上无视朝廷王法,下不遵祖师家规,懵懵懂懂,聚众狂暴,只怕一旦惊动官府,贵监院也难脱干系!”

那道长听他这一番话,不由怒气腾升,声调也提高了不少:“你个无知后生倒也敢大言炎炎。我平阳子[16]在此忝居监院也有数载,却不知何为无视朝廷王法,何为不遵祖师家规?”

杨继宗才知道这位监院就是颇有名气的道长平阳子,但此时却不容有一丝示弱,仍正色道:

“法师容我细说。学生寡陋,却也听说当年丘真人为这白云观立下规榜,其中有云:‘缘由若不分明,其间恐有隐匿诈伪之人,不稳便,更防一等道人,愚徒之辈,奸诈之人。’如今贵观却要藏污纳垢,收捡几个匪人,在那边小院中伪造古玩,谋取暴利。这可算是不遵祖师家规?”

原来杨继宗本是细心好学之人,昨日听静观说了清引的缘由,当晚就找来相关图书,有所准备,此刻说出了《长春真人规榜》,更显得理直气壮。

平阳子见眼前这位书生气宇不凡,说话又斩钉截铁,心中略有疑惑,“施主说的可是乌金院?”

杨继宗回想那小院影壁上画着太阳金乌,想必就是了,说道:“正是。”

平阳子道:“那乌金院中几位道众,虽非在籍本观,却也是来历清白,又身怀着冶炼制作之技,因此才安置在观中,清修法事之外,专责修理、制作一应法器。因其制作精良,不要说近年来敝观所用的一应铜、锡、铁器都是该院自行制造,就是京城中其他一些道观也闻声相求。那几位来敝观已有数年,一向谨小慎微,居弱守雌,从无干犯风闻。今日施主张口就说伪造古器,你可有证据?休要血口喷人!”

杨继宗见监院道长已生疑心,心中更觉踏实,“证据自然是有,一会儿法师就可看到。”又特意看了那边为首的老道一眼,“我猜想自那位丁师父来到白云观后,私制的器物一定不少。”

老道听杨继宗说出自己姓丁,不由大惊失色,向后缩身似要悄悄溜走。但此时左边有老麦离他不过一两尺的距离,右边监院的两个大个子随从也悄没声地站在了他身后,看看逃不掉了。

杨继宗才继续说道:“刚才是说家规,如今再说国法。我猜想,这位丁师父与你的一众徒弟,未必都有度牒在身。”

姓丁的道士见问到自己,不得已说:“自宣德末年以来,迄今二十多年了,因有司失责,治理混乱,天下僧道十成里倒有七八成是没有度牒的。小道确实没有度牒,但也曾多次申请,至今未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