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老上海的现代风情(第3/4页)

由于房租昂贵,所以一幢石库门房子中一般都要住进六七户人家,多的达到十几户。这些居民的职业、籍贯、生活方式、趣味等等很不相同,但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形成非常独特的景观。夏衍的经典话剧《上海屋檐下》就形象地展示了20世纪30年代沪东一幢石库门建筑中一群小人物的悲喜剧。当时还有一位教师写了题为《阁楼十景》的文章,描绘了一幢石库门里十个家庭的生活:前客堂住着一名警察和他的妻子,以及两个十几岁的女儿,这个警察向附近的小贩放高利贷;后客堂住一对夫妻带着三个孩子,夫妻两人都在弄堂小学教书;二楼卧室住两名舞女,她们上午休息,只在下午和晚上出去工作,有时要到后半夜或者黎明才回家;二层阁住着一名皮匠和他妻子,皮匠每天挑着家当到附近弄堂做鞋、补鞋,他妻子在家,和邻居打打麻将;三楼卧室住一个三十出头的少妇带着女佣;厨房住着五十多岁的二房东和他不到三十岁的妻子,妻子当家,丈夫每天去书场听评弹;屋顶平台住着一个为报纸做校对工作的单身男子;三楼亭子间住着一个二十多岁的苏州女人,曾演过文明戏;二楼亭子间住了四个在西餐厅当侍者的小伙子;三层阁住的就是这篇文章的作者自己,他任教的小学被日本人炸了,他随之失业,现在当一名自由撰稿人养家糊口。这一幢石库门房子,是当时上海下层社会的一个缩影。

上海石库门

石库门房子的二楼,有一间房子称为“亭子间”,它位于厨房顶上,面积十平方米左右。亭子间常年见不到太阳,冬冷夏热,租金低廉,一个月不到四元钱。亭子间的住户五花八门,办公室职员、产业工人、店铺学徒、大学生、高中生、自由撰稿人、自由艺术家、剧作家、音乐家等等各种身份的人都有。有时两三个作家挤住在一间亭子间。20世纪20年代最著名的作家、艺术家如鲁迅、茅盾、巴金、瞿秋白、郁达夫、梁实秋、邹韬奋、沈从文、沈尹默、徐悲鸿、刘海粟、赵丹、阮玲玉等都住过石库门,其中不少人都曾经在亭子间里写过作品。

上海弄堂

石库门连排就构成里弄。里弄又称弄堂,宽的四米左右,窄的不到三米。弄堂是上海老百姓生活的天地。老百姓在弄堂中吃饭、洗衣、拣菜、倒马桶。一到夏天,家家门口放着餐桌,一家人围着餐桌吃饭。晚上,很多人把躺椅、竹榻搬到弄堂口,用凉水冲洗一阵,然后坐那里乘凉。

弄堂生活习俗的一个特点是开放性。在弄堂中,每个家庭的生活和弄堂的社会生活常常混在一起,几乎没有隐私。不但每个家庭吃什么饭菜,家里有几件衣服,全弄堂的人都知道,而且每个家庭的经济状况,有什么亲戚,弄堂的人也都知道。有人说,上海人开放的心态可能和弄堂生活的这种开放性有关。

弄堂里有多种小商店,弄堂口和外面街道上的小商店更多,如布店、肉店、米店、药店、裁缝店、理发店,等等。弄堂里还有流动商贩,卖小吃点心,从清晨一直到晚上,弄堂里回荡着各种叫卖声。就这一点说,上海的弄堂和北京的胡同是相像的。不过上海弄堂叫卖的小吃完全是南方风味,如热腾腾的馄饨、火腿粽子、白糖莲心粥、五香豆、冰激凌、梨膏糖,等等。最有特色的是油炸臭豆腐干。住在楼上的居民听到弄堂里“笃笃”的声音,就用绳子吊着竹篮从窗口放下来,篮子里放着锅子和钱款,没几分钟小贩就把煮好的热腾腾的馄饨盛在锅里。有的是买火腿粽子。居民和小贩很熟因而不需要任何语言。

上海石库门

上海老百姓生活在石库门的弄堂里,但他们和外面的世界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们感受着从西方传入的现代的文明。特别对中产阶层和知识阶层的人更是如此。作家们经常光顾洋人区的外文书店,在那里可以买到西方国家最新出版的书籍。作家叶灵凤回忆,有一次他就在一家书店里看到一本巴黎莎士比亚书店出版的乔伊斯的《尤里西斯》,当时他的身子一阵发热,接下来他居然以七毛钱的价格买下了这本值十美元的书。所以上层知识阶层的人都感到自己和外面的整个世界是相联的,他们住在石库门里,但从他们的作品看,他们的思想、趣味受西方文化很深的影响。

丰子恺   馄饨担

丰子恺   买粽子

20世纪末至21世纪初上海出现的有名休闲景区“新天地”就是在石库门弄堂的基础上改造而成的。依然是青砖的步行道,依然是清水砖墙,但是室内的装饰已经完全现代化,成了咖啡馆、餐厅、音乐酒吧、时装专卖店、时尚饰品店、电影院。游客来到这里,感到既优雅,又摩登,既安静,又富有动感,“老年人觉得怀旧,年轻人觉得时尚,外国人觉得很中国,中国人觉得很洋气”。有人称这里为上海的“渔人码头”。这又一次显现了上海人在传统和现代的融合中创造新的时尚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