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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成功的速度和规模而言,电影堪称是举世无双。一直到1890年左右,移动式摄影才具有技术上的可行性。虽然法国人是放映这类活动影片的主要开拓者,电影短片却几乎是在1895—1896年间,同时在巴黎、柏林、伦敦、布鲁塞尔和纽约首次放映,当作赛会场所、露天市场或杂耍表演的新奇玩意儿。[21] 不过短短12年,美国每周去电影院看电影的人数便高达2 600万,也就是说高达当时全美国人口的20%。他们大多数是去为数8 000到1万家的镍币影院。[22] 至于欧洲,甚至在落后的意大利,当时各大城市中已几乎共有500家电影院,其中单是米兰便有40家。[23] 到了1914年,美国的电影观众已上升到几近5 000万人。[24] 到了这个时候,电影已成为大产业了。电影的明星制度已经发展出来[1912年卡尔·莱姆勒(Carl Laemmle)为玛丽·璧克馥(Mary Pickford)所制定的]。而电影业业已开始在洛杉矶的山坡上植根,这个地方正在逐渐成为它的全球性首都。

这种不寻常的成就,首先应归功于这些电影先驱除了为大量民众提供有利润的娱乐以外,对其他事物一概没有兴趣。他们以马戏杂耍等娱乐主持人,有时甚至是以小规模赛会表演商人的身份进入电影工业,比如第一位电影显要人物法国的夏尔·百代(Charles Pathé,1863—1957),不过,他并不是典型的欧洲娱乐业者。比较常见的情形是(与美国的情形一样),他们是贫穷但精力旺盛的犹太移民商人,如果衣服、手套、毛皮、五金器具这些行业拥有同样的利润,他们也会很乐意从事。他们为了充实他们的片库而制片。他们毫不迟疑地以受过最少教育、最不聪明、最不复杂世故和最不长进的人们作为对象,这些人坐满了镍币影院。而环球电影公司(Universal Films)的莱姆勒、米高梅公司(Metro-Goldwyn-Mayer)的梅耶(Louis B. Mayer)、华纳兄弟和福克斯公司(Fox Films)的福克斯(William Fox),都是在1905年左右从这些小电影院起家的。在1913年的《国家》杂志(The Nation )中,美国的平民党对较低阶级用5美分入场券所获得的这个胜利大表欢迎,而欧洲的社会民主党为了给工人生活添加一些较高尚的事物,遂将电影贬抑为劳动阶级堕落者寻求逃避的消遣。[25] 因此,电影的发展,乃根据自古罗马以来屡试不爽的大受欢迎的模式。

再者,电影享有一项始料未及但绝对重要的有利条件。由于在20世纪20年代晚期之前,它只能放映影像而无法发出声音,所以不得不以默片方式呈现,只有音乐伴奏的声音间歇打断默片的放映。这一点,使得二流的乐器演奏者就业机会大增。因而从巴别塔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之后,电影发展出一种世界语言。这种世界语言使它们可以不必顾忌实际上的语言隔阂,从而开发出全球市场。

毫无疑问,电影这项艺术的革命性创新(几乎全是1914年前在美国发展出来的),在于它需要完全借由受技术操纵的眼睛向可能是全球性的公众讲话。同样毫无问题的是,这些把高雅文化的先锋派艺术勇敢地抛在后头的创新,大受群众欢迎,因为这种艺术除了内容以外,把一切都改变了。公众在电影中所看到和喜好的,正是自有专业娱乐以来,使听众/观众惊讶、兴奋、发笑和感动的那些事情。矛盾的是,这却是高雅文化对美国电影业具有重要影响的唯一一点。1914年时,美国的电影业已向征服和完全支配全球市场迈进。

当美国那些马戏团主持人依靠来自移民和工人的五美分使自己变成百万富翁时,其他的戏剧和杂耍表演主持人(更别提某些镍币影院唯利是图的商人),正在梦想着如何开发体面的家庭观众的较大购买力和较高“品位”,尤其是美国新女性和其子女的流动资金。(因为镍币影院时代的观众,75%是成年男性。)他们需要昂贵的故事和声望(“银幕古典作品”),而美国电影制片削价竞争的无政府状态,却无意冒这样的风险。但是,这类影片可以从电影先驱法国或其他欧洲国家进口,当时法国的电影产量尚占全世界的1/3。由于欧洲拥有正统戏院及其固定的中产阶级市场,因此遂成为富有野心的娱乐电影的天然源头。如果《圣经》故事和世俗古典作品[左拉、大仲马(Dumas)、都德(Daudet)、雨果(Hugo)的作品]搬上舞台可以成功,那么搬上银幕为什么不能成功?由成功女演员如莎拉·伯恩哈特(Sarah Bernhardt)主演的剧服华丽的进口电影,或拥有史诗般壮阔场面的外来电影(意大利人的专长),在大战前几年间,从商业的角度看来都是成功的。1905—1909年间逐渐明显的趋势是由纪录片转向剧情片和喜剧片。受到这一戏剧性转向的刺激,美国的电影制作人家开始着手自行制作电影小说和史诗。而这些,又给了像格里菲斯(D. W. Griffith)这类美国白领的二流文学人才一个机会,去将电影转化成一种主要的和原创的艺术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