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的游戏:酷刑(第3/5页)

让我们穿越时光,来到明崇祯十二年(1639年)八月二十六日黎明的北京西四牌楼。天刚蒙蒙亮,一大群民夫正在牌楼下用竹竿和草席搭建一个临时的棚子——监斩棚。原来,今天这里要处决一个犯人,在朋党之争中受害的郑曼。此人为官多年,在朝廷上下曾颇有文名。

民夫们在监斩棚前竖起了一根一米八左右的柱子,上端带有横木。这是行刑柱。离行刑时间尚早,已经有一大群人围在四周,看着民夫们忙碌。到了上午十时左右,整个街区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到处是人山人海,连附近的房顶上都爬满了人。人声喧嚷,热闹非凡,如同一个盛大的节日。监斩官带着犯人来到刑场时,费了好大的劲才从人群中挤过来。郑曼其时四十二岁,身材不高,微胖,有点秃顶。说是押来,实际上是被役夫用一只大箩筐抬来的,因为他在狱中被打断了一条腿。此时他的头巾和鞋袜都被挤没了,正躺在箩筐里,絮絮不休地向身边的家人嘱咐后事,神态平静,啰啰嗦嗦,好像是要出一趟远门,而不是将被凌迟处死。

宣旨官开始神态郑重地宣读圣旨。可惜人声过于嘈杂,虽然他已经竭尽全力,人们几乎什么也没听到。念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好一点:“依律应剐三千六百刀!”

此句一出口,众衙役齐声高喊:“威——呵!”声如震雷,让周围的人都不觉悚然一惊。

三声炮响之后,刽子手把郑曼从筐中提出来,牢牢捆在柱子上。此时的郑曼四肢近乎瘫软,因此几乎是被悬在柱子上,全靠绳子的力量才不至于滑下来。这时,周围的人声开始小下来,等到刽子手拿起刀的时候,偌大的一个广场,几近于悄无声息了。

第一刀从左胸开始。刀尖锋利地进入皮肤,轻轻一挑,指甲大的一块肉翻了起来,在太阳下亮晶晶的。刽子手们经验丰富,用刀时避开血管,以免犯人流血过多而死。所以,刀口处只流了很细的一绺血。郑曼像一条死鱼一样悬在柱子上,咬紧牙关,嘴里嘶嘶有声。随着行刑的继续,他的全身像电击一样簌簌发抖。

很快,左胸上的肌肉被挖净了,留下一个碗口大的肉坑,刽子手换到右胸。观众们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松弛一下紧张的神经。有人趁这个机会悄悄和周围的人交流一下看法。

胸部下来是大腿,然后是上臂。郑曼一直就那么轻轻扭动着,嘴里嘶嘶不断,眼睛茫然地看着天空。也许不能说看,因为那里面没有任何表情,瞳仁已经散了。

时间转眼已经过午,正面割光了,鲜红耀眼,骨肉外露,后面还完好无损。郑曼看起来成了一具奇怪的生物。刽子手们放下刀,到边上吃一口午饭,在阴凉处歇上一会。观众们在炎炎烈日下挤了半天,也已经十分疲劳,甚至有人中暑晕倒,但是几乎没有人散去。因为凌迟并不是轻易能看到的,机会实在难得,而且,高潮部分还没到,那就是摘取内脏。

……

旧中国的外国观察者在谈到中国人的民族性时,异口同声地说他们“冷漠”“麻木”,有人甚至怀疑我们的祖先生理机能有问题。法国人勒戎德尔就曾说:“中国人脑髓机能有缺陷,感觉麻木,五官不甚锐敏。”

作为他们的后代,我们虽然不同意这个法国人的荒谬见解,可是也同样惊心动魄于我们祖先的铁石心肠。毫无疑问,观众的铁石心肠也是灾难磨砺的结果。

为什么我们这么残忍

残忍是人类的共性,但是,中国人的这一人性成分似乎畸形发达,以至闻名世界。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可以被残忍本能利用。五卅惨案发生后,陈尸街头的女学生们的裙子被撩了上去,短裤被剥了下来,有的人的阴户里,还被插入了树枝和棍棒……这种龌龊阴暗的心理绝不是在正常环境中长大的人所能具有的。

灾难是中华民族成长的背景音乐。人相食是中国历史上常见的画面。随便翻翻史书:

〔梁〕简文帝太清三年(549年),七月,九江大饥,人相食十四五。

(元文宗至顺)二年(1331年),旱,仍大水,民食草木殆尽,又疫疠,死者十九。

〔清〕世祖顺治五年(1648年),山东夏津蝗。春,广州等三县大饥,人相食。

民国十九年(1930年),陕、晋、察、甘、湘、豫、黔、川、热、苏、赣均水旱。陕、甘灾尤重,居民初则食树皮,继则卖儿鬻女,终则裂啖死尸,易食生人。

……

旧时代的普通中国人,谁的一生中没有见过街上的乱尸,呻吟的乞丐,人市上的孩子?频繁进行的改朝换代使战火在这片土地上周期性地燃烧。整个社会变成人间地狱,谁也逃不脱战争的劫难,千里荒芜,白骨遍地,全社会人口减少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用鲜血冲洗出一个新的王朝,实行休养生息,等到人口恢复到原来水平,同样的社会问题又一次压垮了这个王朝,又来一次新的清洗。灾难一方面教会了中国人忍耐麻木,另一方面也造成了我们爆发性的残忍。我们这个民族的耐性出奇地好,无论是多么暴虐的政府,多么残酷的统治,多么不公正的待遇,只要还有一线活路,就能默默忍受,而一旦被压迫到极致揭竿而起,那么这个民族的破坏力和残忍也同样登峰造极。明代历史上最有名的两个酷刑制造者,朱元璋和魏忠贤,在生命经历中,都曾受到社会的严重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