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失龙袍万岁爷震怒 弹锦瑟老公公神伤(第3/4页)

的冯保,这时只得吩咐张鲸,先将一应涉案人员带往东厂羁押,明日再接着审理,他自己也就乘轿回到府邸。

却说冯保慢悠悠走进客堂,看到徐爵与另外一个人已毕恭毕敬站在那里,猜想那个人就是潘晟派来的管家了,也不等徐爵介绍,就问潘一鹤:

“你从浙江来?”

“是。”

潘一鹤一看冯保不言而威的样子,不免有些张皇失措。徐爵上前扶冯保坐下,小心地问:

“老爷,你还没用晚膳。要不,你先去膳堂吃点儿。”

“不用了。”冯保摆摆手说,“你让厨子把奶子热一热,咱先啜一壶。”

冯保指的是奶子府每日送来的人奶,徐爵当即吩咐下去。一会儿,便有一位丫环送了一壶温过的奶水上来,冯保一边啜饮,一边问道:

“你叫什么?”

“潘一鹤。”

“你家老爷致仕后,在家干些什么?”

“吟诗作赋,还新增了一个嗜好,钓鱼。”

“钓鱼?”冯保一笑,“潘大宗伯还有这等雅兴。”

“我家老爷说,钓鱼至少可以培养人三大工夫,第一是风雨不惊;第二是宠辱皆忘;第三是去留随意。”

冯保忖道:这三样倒还贴切。遂放下啜空的奶壶,不无嘲讽地言道:

“你家主人这哪里是钓鱼,分明是钓龙啊!,'

潘一鹤不知冯保说话的意思,因此不敢接腔。徐爵这时插进来言道:

“老爷,潘大人虽然致仕在家,但心里头一直惦念着您。他听说您老人家在沧州预制寿藏,特派潘一鹤赶来北京,为您送来一点心意钱。”

“啊,咱预制寿藏的事儿,潘大人知道了?”冯保脸上浮出一点笑意。

“是京里的友人写信告诉我家老爷的。”潘一鹤说着又加油添醋巴结道,“听说老公公选中的那块吉壤已经显灵,动工破土那天,一只野鸡在吉地上的草丛中飞起,一锹下去,又挖出一条地龙,盘在那里,怎么着也不肯走,还是老公公亲自焚香祷告,那地龙才蜿蜒而去。如此龙凤呈祥,人人都恭贺老公公上符天意点了正穴。咱家老爷听说后,十分为老公公高兴,就让小的进京,当面向老公公表示贺忱。”

潘一鹤说到这里,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银票从袖笼里扯出来,双手递给冯保。

冯保一看,银票的数目是三万两,心中甚喜。但表面上他却沉下脸来,斥道:

“潘大人与咱是老朋友,怎么也不能免俗?”

“咱家老爷说,老公公平常清廉,手上并没有几个闲钱。这次预制寿藏是人一生中的大事,怎么着也不能敷衍。认起真来又得花一大笔钱,作为老公公的至交,咱家老爷说什么也要帮衬帮衬。”

潘一鹤嘴巴顺溜,故意把事情扯到“情”字头上。冯保听了心下舒坦,便道:

“难得你家老爷有这一番心意,这么一说,老夫也不好再推辞了。”

“多谢老公公赏给我家老爷面子。”潘一鹤趁热打铁接着说道,“老爷还让小人带了几样东西,也是要送给老公公的。”

“又是什么?”

“是三张古瑟。”

“古瑟?”冯保眼睛一亮。

“我家老爷常夸老公公的瑟艺,堪称当今第一国手。回到老家后,便有心搜求古瑟,钱塘乃南宋旧都,风流蕴藉,数百年锦绣不绝。半年下来,我家老爷就搜求到古瑟三张,这次小人进京,也一并带了过来。”

潘一鹤言毕便出去了一会儿。原来在他乘轿前来冯府的同时,他还命随他进京的仆役雇了一辆驴车随后跟着,车上载着的便是那三张古瑟。这会儿他让仆役把三张瑟搬进客堂一一架起,冯保在一旁欣赏。琴架好后,潘一鹤介绍说:

“左边的那张瑟,二十三弦,叫雅瑟;中间的这张瑟,二十五弦,名颂瑟。右边的这张瑟,也是二十五弦,瑟身饰满宝玉,漆绘如锦,这张琴名叫锦瑟。雅瑟、颂瑟,都是南宋宫中旧物,这张锦瑟,却是唐宰相令狐楚家中传下的宝贝。”

说到瑟,冯保是行家里手。他家中收藏的古瑟有一百多张,自汉至元每一朝代的都有。雅瑟、颂瑟两种式样的瑟,他家中都有。而且年代一在汉代,一在初唐,都比南宋要早得多,只是两琴的样子不如南宋宫中御制的精致。冯保最感兴趣的,还是这一张唐朝的锦瑟。此时他在锦瑟前坐了下来,用手轻轻一拨,羔羊皮制成的丝弦,立刻发出润厚的回声,他顿时赞了一句:

“唔,真是一张好瑟!”

“买这一张瑟,我家老爷花了三千两银子。”

“值。”冯保仔细端详这张锦瑟,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琴身两端用宝石镶出的回型花纹,问潘一鹤,“你读过李商隐写的那一首脍炙人口的《无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