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黄金在天上舞蹈,命令我歌唱(第2/9页)

于是战争一结束,美、英、法就立刻执行了一个拆掉1500家德国工厂,把德国工业砍回战前规模一半的计划,出动宪兵开着吉普车搜捕和纳粹合作过的实业家和工程师,没收德国的图纸和技术资料,肢解德国工业托拉斯,这样一砍等于挖了整个西欧工业体系这棵大树的根,一时间欧洲经济濒于崩溃,难免惹恼靠工业吃饭的各国工会,于是各国左翼政党纷纷高票进入议会,甚至着手组阁。

这时候马歇尔将军已经当了国务卿,主抓外交工作,见势不妙赶紧拿出100多亿美元给欧洲买美国货,算是阉割后补偿一些营养费,以阻止濒于崩溃的欧洲产业界和中间势力倒向左翼。同时用美国的重工业取代德国的作为欧洲工业的新核心。为此美国还派了一大票技术人员去指导欧洲人学习美国技术,操作美国设备,后来苏联援建我们156个项目的时候那么大方,也有点跟美国人攀比的心思。

不过和一穷二白的中国不同,欧洲的工业托拉斯很多关键技术比美国还先进,比如喷气式发动机就是德国和英国分头发明的。为了省掉和这些趾高气扬的老寡头钩心斗角,更为了逼迫这些老寡头廉价出卖技术和工程师,美国人把绝大部分援助款项通过一些专门基金发给了欧洲的中小私营企业,以“向客户的客户销售”的策略斩断欧洲核心制造业和下游企业的产业链配套联系。

“马歇尔计划”说是用于战后重建,不过其中最大一笔钱——超过30亿美元都给了并不怎么需要重建的英国,比德国多一倍,比法国多一半,另外像瑞典、瑞士、葡萄牙、西班牙、爱尔兰这些根本没被战争波及,一直在发战争财的国家也得了不少,连英国一起,占了整个“马歇尔计划”款项的近一半。这是因为英国是盟友,西班牙、葡萄牙们是中立国,不能直接踹开门抓人拆厂,只能拿糖衣炮弹裹着软刀子慢慢杀。当然慢工出细活,英国被阉得也确实比德国干净得多。

剩下的钱用来投给欧洲国家作为重建货币的发行准备金,不过受援国都要按美国的要求进行金融自由化改革,其实是花了点小钱买断了欧洲各国的货币发行自主权,给美国工商业资本全面渗透打开大门。

此后美国投资长驱直入,1946年美国私营企业对外投资只有不到140亿美元,到1951年“马歇尔计划”结束时增加到500多亿美元。随后三十年中增加了20倍,到20世纪80年代初已经有8000多亿美元,每年汇回美国的投资分红和利息多达近300亿美元。

不管美国人是事先计划好的,还是一边操作一边因势利导调整,这一整套精确如外科手术般的做法成了美国后来几十年来制定对外政策的标准模板。最近世界银行行长佐利克先生在北京的讲演遭到中国独立学者踢场,深层背景就在于此。

当然踢场的杜建国先生也许大可不必如此义愤,毕竟连我家楼下卖菜老大爷都知道美国经济债台高筑,美国的神医要是真有好药,在家早就忙得四脚朝天了,哪还有工夫来咱们这儿闲折腾。

实际上跨国投资这种东西是把双刃剑,对别人是下毒,对自己也是饮鸩止渴。因为说到底,经济的本质不是货币,而是工业,最大的工业财富不是股份,而是人。金融资本也许可以靠巧取豪夺,把自己变成一个成功的吸血鬼,但选择当吸血鬼的同时,它也必然丧失自己的造血能力,失去工业化带来的无限增长空间。美国可以切断欧洲的产业链,却管不到中国的发改委。所以,即便美国每年印票子从我们这里骗走数不清的工业品,只要工业实力落在我们手里,这种“吸血”真正打击的就只有美国人。

思维革命决定工业革命

一旦工业化从一维空间延伸变成了在二维空间平铺,实力的对比就开始变得对大国更加有利。

只要认真研究一下世界近现代历史,我们不难发现,工业化进程带来的不只是简单的数量增长,还有量变积累而成的质变——每次工业革命都会将工业化进程扩展到一个全新的空间。

前面刚刚说到第二次工业革命,这次“用电机、内燃机造电机、内燃机”的变革就很轻易地实现了这种扩张。

靠蒸汽机驱动的工厂必须靠近河流、海岸、运河或者铁路建设,不然没有办法为动力车间运输大量煤炭。在19世纪,一个国家实现工业化,也必然是沿着河流、运河或者铁路铺摊子。从空间上看,工业化必须沿着一维空间线性扩张。

作为一个多雨的岛国,英国每一平方公里土地对应的海岸线和内河航线长度都远远超过任何大陆国家,从一开头就为工业化预留了充分的增长空间,这也是英国能在第一次工业革命中占得先机的重要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