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弗洛伊德的渴望与恐惧(第2/6页)

研究弗洛伊德的学者兴奋得要命:这可是他发表他极具影响力的著作——《梦的解析》——这一时期内心最深处的思想。这简直像拿到莎士比亚在塑造麦克白这一时期所写的私人日记一样。一位专家说这就像“找到了一首伟大的诗歌最早的也是最粗劣的那些底稿一样”。但是他们越研究这些信,就越来越明显地感到有些部分不见了。这些信被删节过。实际上共有284封信,书里只包含168封。人们很快假设说这种删节是为了保护某种见不得光的秘密。既然许多失踪的段落显然包含涉及可卡因的内容,那么人们推测说弗洛伊德的家人是在试图隐藏他对可卡因的真实依赖程度。不过这种推测是真的吗?弗洛伊德和弗乐士之间实际发生了什么?

弗乐士是位耳鼻喉科专家,只比弗洛伊德小两岁。他于1887年来到维也纳,两个人马上一见如故:两个人都很年轻,都是研究医学的犹太人,都有不断添丁增口的一家子人要照顾。两个人都极其野心勃勃。他们俩十月份开始通信,很快就成了最好的朋友。弗乐士的妻子爱达不久就开始忌妒起丈夫同弗洛伊德之间的亲密关系,而弗洛伊德完全让自己的新朋友迷住了,决定以他的名字来给自己最小的两个孩子起名(这证明不太合适:他的这两个孩子都是女孩。)

至关重要的是,弗洛伊德和弗乐士有一个共同的关键特征:他们俩都梦想着通过全新的反传统的理论来让医学发生根本性改变。因此他们花上许多时间,给对方寄去许许多多材料,设想出各种各样有关医学和科学的不合情理的理论。不过他们从不相互批评对方的努力,每一个都毫不吝啬地赞扬对方,他们俩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两人小分队,专门支持对方古怪的理论。人们后来发现,这个小团体不仅建立在不断热情地赞扬对方的工作的基础上,还建立在两个人都服用可卡因的基础上。

弗乐士有一种理论——他在十九世纪九十年代早期“发现”了一种综合症——认为身体所有病痛的根源都可以追溯到鼻子里的某个部位。他说鼻腔是身体本身的一个微观世界,反映着病人的健康状况,并对此负责。他把这个发现称为“鼻反射神经官能症”,并宣布说这一定会让医学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坚持认为,从此以后,医生不需要对身体出现的症状进行局部治疗,而是应该治疗鼻子。治疗鼻子,还有什么药能比他的新朋友弗洛伊德发现的可卡因更好的?

弗乐士很快就声称他治愈了一百多例病人,从抑郁症和胸部疼痛到头晕,头疼,心痛,背痛和胃部问题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疼痛——都简单地分析了一下是鼻子里究竟是哪个部位在作怪,然后涂上可卡因。这是一次突破。

医学界对弗乐士的理论看法并不高。他在有关鼻反射神经官能症的关键著作——《鼻子与女性性器官之间的关系》——进一步探讨了鼻子内部同身体其他部位,特别是生殖器的关系,这本书在医学新闻界颇受冷遇:

这本书——同医学和自然科学没有任何关系——读者在不少的地方都产生这样的印象:作者跟自己开玩笑——考虑到出版商这份选题广泛的书单上也包含了很好的科学作品,把这本丢脸的作品剔出去对他们而言应该不难办到。

维也纳医学周刊,1897,引自《弗洛伊德致弗乐士的全部信件》,马森(编)

弗洛伊德对此恕不认同:他不仅坚信鼻反射神经官能症真实存在,而且坚信他自己得的就是这个病。这一时期他正忍受着抑郁症断断续续的发作,还伴随着心痛和粘膜炎。(弗乐士有同样的症状;这两个人都有粘膜炎的问题)。请来了各种医生给弗洛伊德做检查,可是没有一个能指出症结所在。有人建议说是他抽烟引起的,接着有有人说是他先天心脏就有问题。没有人能肯定到底怎么回事儿。然而鼻反射神经官能症似乎给出了答案。弗洛伊德小心翼翼地给鼻腔内部涂上了可卡因,不一会儿他就感觉好多了。这点证据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弗乐士是个天才!从此以后,两个人之间的通信就神秘地围绕着各自的健康状况展开——尤其是——围绕着对方的鼻子转。下面的细节很直观:——

某种很奇怪但是并非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用上了可卡因,上一次可怕的发作马上就结束了;此后情况一直不错,出了大量的脓——[就在第二天]——自从上次用过古柯碱之后,有三种情况继续同时发生:1)我感觉不错;2)我排出了大量的脓;3)我感觉非常好——

《弗洛伊德致弗乐士的全部信件》,1897年四月二十六日和二十七日,引自马森(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