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玫瑰前传(第2/3页)

与瓦特·泰勒一起领导起义的游方教士约翰·鲍尔喊出了那个时代相当超前的口号:“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生活时,谁是平民谁是贵族?”起义领袖向国王提出的建议太具革命性,要求取消国内一切领主独尊国王,废除农奴制,降低土地租金,教堂财产和教区的教民财产应该分开,所有人都应获得自由。

5月下旬,起义军从埃塞克斯郡、肯特郡分头向伦敦汇集,在部分伦敦贫民配合下于6月13日开拔进城,朝廷没有常备军,面对迅速推进的农民军来不及召集部队,国王与廷臣们躲进伦敦塔避难。暴动队伍没有严密的组织,也无明确的计划,很快演变成烧杀抢掠的狂欢,处决官员和教士,洗劫贵族和商人居所,伦敦城最漂亮的贵族宅邸、兰开斯特公爵的萨伏伊宫亦遭焚毁;许多来自佛兰德斯的纺织工匠被抛尸街头,似乎伦敦纺织工行会也参与了暴行,因为佛兰德斯工人是他们的竞争者。叛军手头有份准备杀死的达官贵人“卖国贼黑名单”,兰开斯特公爵位居榜首,幸亏当时他不在伦敦。

就如何应对大骚乱,国王的顾问们有两种意见,鹰派主张征召军队武力驱散叛军,鸽派认为应与叛军谈判。只有国王的威望足以收拾残局,理查德二世选择对话,他派人告诉叛军愿意在伦敦东面的麦尔安德接见他们,但希望他们暂时撤到城郊,叛军听从了国王的劝告。6月14日,14岁的国王带着侍从前去谈判,对方提出两大要求:废除农奴制,规定每英亩土地的租金最多4便士;同意他们随意处置他们认为是“卖国贼”的人,理查德二世迫于无奈全部应允。

第一次接见收到些许成效,一部分来自埃塞克斯的暴乱者已经散去。其余叛军会错意,误以为国王答应他们的要求,一切行为即已合法化,开始狂抓“卖国贼”。消息传开后,另一支叛军攻占伦敦塔,冲进去抢劫杀戮,打闹嬉戏,将这座王家城堡弄得一片狼藉,藏身其中的坎特伯雷大主教兼大法官西蒙·萨德伯里、财政大臣罗伯特·赫尔斯均死于屠刀之下,他们二位正是主张和谈者。

兰开斯特公爵的长子德比伯爵,理查德二世的堂弟,仅比国王小三个月,出生于林肯郡的博林布鲁克城堡,人称博林布鲁克的亨利,当时也在塔中避难,他是叛军要猎杀的重要目标,多亏一个王家守卫协助他躲藏才幸免于难。太后肯特的琼以及国王的同母异父姐姐都遭到粗鲁无礼的对待,有叛乱分子胆大妄为,曾试图亲吻她们。

烧杀抢掠继续蔓延,外国工匠、商人被拖到街上成批杀害,整个伦敦城凄厉的号哭声此起彼伏,人们仿佛置身地狱,如此恐怖的“犯上作乱”在中世纪实属罕见。国王未返回伦敦塔,寄住在一家兵器铺,他们决定改变策略将叛军驱逐出城,令伦敦市长威廉·沃尔沃思秘密召集民兵,通知瓦特·泰勒第二天国王将在伦敦东北部的史密斯菲尔德与之会晤。

第二日,双方如期而至,少年国王的沉着令人惊讶,他镇定回答对方咄咄逼人的问题,承诺会满足他们的合理要求,建议他们离去。瓦特·泰勒走到国王身前,握着国王的手用力晃荡,因为天气炎热,口渴难耐,他要求送来一壶水,还吐痰在国王脚下,威廉·沃尔沃思对他的粗鲁无礼大为震怒,与瓦特·泰勒发生口角,趁势用匕首将其刺成重伤。瓦特·泰勒大喊“国王背叛我们”,叛军听说首领被刺一片喧哗,有人开始放箭,眼看局势即将失控,理查德二世策马过去大喊“你们应该服从我,我才是你们的统帅”,国王的威仪与气场真把现场镇住了。伦敦市长召集的民兵冲出来将叛军团团围住,国王下令,同意叛乱者放下武器回家。

官方视角过度夸赞君主的非凡胆识化解了一场巨大危机,多少有些神话意味,其实这是提前谋划好的行动。伦敦危机结束后,国王收回此前给予自由的承诺,愤怒地咆哮:“你们将永远是农奴。”其他地区的零星武装叛乱还在继续,国王发布募兵令,亲自率领军队前往镇压,6月28日最后一支小规模叛军在埃塞克斯郡被击败。当然,理查德二世的胆魄和勇气确实远超他的年龄,鲜有人怀疑,他未来不是位大有作为的雄主。

前代那么多强势君主,晚年战事不利,在财政困窘的情况下都被迫向议会低头,一个面临困局的少年君主如何驾驭得了议会;另一个更大的麻烦是祖父留下的大王公,这是前代君主未曾遭遇的情况。理查德二世不能通过对法战争建立军功加强王权,又不能轻易终战显示自己懦弱,好在他性格刚强,以恢复绝对君权为己任,不能容忍被议会牵制,难以接受大王公分享过多权力,双方的激烈冲突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