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奇 梦(第4/5页)

26;他们用来辨识、孤立、惩戒天地会会众的方式,也同样用在拜上帝会会众身上;在处理这两类情形时,其实需要做更仔细的分别,而非只用像是社会经济地位、教育程度以及科举功名为依据。

保甲(即村一级的户籍登记单位)法不分贫富、智愚,将村民混在一起,编成村社组织,所有规则一体适用,无分阶级,不论读书多少。将所有人混在一起,不加区分,就如同将鸡鸭飞鸟同一栏,羊狗虎豹共一圈。每个人都可觉察彼此背景各不相同,相互猜忌也是显而易见。若要将人组织起来,应先将同属之人相聚,签下一纸契约,方能同心同德。也就是说,透过这纸契约,他们方能各尽其力,以尽其效。27

为让这套分类更形适切,村庄这么定规矩:村民须能分辨谁乃“才智双全”之士,谁是“愚昧无知、胆小怕事”之人,谁是“犯上作乱”之辈。相关分类又划分“胆小怕事”、“通晓事理”和“喜欢惹是生非”人等,而所谓的“惹是生非者”则特别指流窜于广东境内的盗匪。28

村子里的“客人”——这可指客家人,有时也指别地方来的人——查得特别仔细。若是发现他们与匪盗有牵连,就会被赶走。村里每个人都须按姓名、籍贯、家庭成员、职业、人际关系、婚姻状况、系本地人或外乡人等进行登录。只要为全村所信任者,则嘉以“核定”标签,门楣上还挂了官府文书。而不值得如此信任的人,就没有这种证明,尚待进一步考核29。有些极有钱势的人家不符合这个标准,像是金田的韦家,他们被这种查核方式排除在外,不得加入团练,所以他们也不愿为当地公益事业捐助,还入了拜上帝会30

官府与地方团练关联密切,虽然带领团练的人不见得是秀才,但秀才多半在团练里头很有分量。而有了功名的人也很少加入拜上帝会。拜上帝会会众也有许多能识字,但这些人大多是科场失意,或是靠着粗通文墨而在社会边缘讨生活:有些是在官府衙门谋差的小吏,有些凭着粗通律例帮人打官司,有些略通医理,四处行医,有些则是当铺老板、商店伙计、小业主,甚至还替有些热衷功名又无望中考的人去代考。31

冯云山拘押在桂平县衙的监狱中,想方设法为自己辩护,此时洪秀全甫抵赐谷村的黄家。冯云山所受之指控很严重,反对他的力量又很大,洪秀全光靠写篇文情并茂的申冤书上呈官宪(就像1844年他第一次到广西为黄家幺子申冤一般)是很难让冯云山获释的。于是他决定去广州求见时任两广总督的耆英,从还很新鲜的国际法来为冯云山辩护;巧的是,1842年与英国人签订南京条约的清廷代表就是耆英。洪秀全必须兼程赶路,因为若是事关异端信仰,官府常加以严刑拷打,甚至令犯人生病暴毙——卢六已经身亡,或是病死,或是给活活打死。32

洪秀全在1848年春到了广州,他发现耆英已被唤到北京御前听旨,人不在广州。洪秀全回老家看了看,没有多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洪秀全到了紫荆山,带回营救冯云山未果的噩耗。此时冯云山也向桂平县府申辩,为自己分说,也为拜上帝教辩说,加上当地拜上帝会教徒买通知县,知县便把他放了。但是冯云山被归为“无业游民”,由公差押回广东官禄——这是他的出生地和落籍所在。所以,1848年初夏,冯云山和洪秀全两人竟在途中错过了,或许只有几步路之隔而已33。离家三载之后,现在轮到冯云山和妻女相见,在家乡自由传教。而洪秀全则再次远离妻儿和年迈多病的父亲。

在紫荆山,世仇、争斗、审判、冯云山的获释和洪秀全的回归,在在燃起拜上帝会教徒心中的热情。紫荆山的村民向来相信巫师道士装神弄鬼,以前也亲眼见过有人被神灵附体,开了天眼34。1848年春末,洪、冯两人都不在紫荆山时,一个名叫杨秀清的客家烧炭工人成了天父皇上帝的代言人。此人出身贫苦,接受拜上帝教的救世思想而加入拜上帝教。天父皇上帝附在杨秀清身上,透过他的声音传达旨意。洪秀全回到紫荆山之后,承认这确是皇上帝传旨。又过了几个月,到了这年秋天,天兄耶稣又借一个赤贫而笃信拜上帝教的客家农民萧朝贵向洪秀全及普天下拜上帝教众传达旨意。洪秀全再次予以确认。耶稣附身萧朝贵可达半个多时辰,其他也有若干男女梦到洪秀全行将登荣,不过为时较短35

天兄耶稣在1848年多次下凡,透过萧朝贵传谕洪秀全和拜上帝教教众。萧朝贵吟唱上帝刚创的新曲,耐心把上帝的赞美诗逐句教给会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