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皇嗣梦是一场无法醒来的梦(第2/4页)

打板子是一项体力活,但也是项技术活。宫里的刑杖都是有规矩可循的,不是随便乱打的,执刑人将火候把握得炉火纯青,生死在毫厘之间。

执刑人训练时,先用皮革绑扎成两个人形,一个里面放上砖头,一个外面包上纸,然后再给他们穿上衣服,对他们行杖。放砖头的人形是用来练习“外轻内重”手法的,要求做到看起来打得很轻,衣服也不要破损,但里面的砖头要打碎。包纸的人形是用来练习“外重内轻”手法的,要求做到看起来似乎打得很重,但里面包裹的纸不能损伤。行杖要达到这样的水平才算合格。

而判定生死的关键也并不是打多少杖,而要看发令者的意愿,如果发令者两脚水平正常摆放,那么执刑人就知道要“外重内轻”,顶多是养个把月伤了事。但如果发令者双脚内八字摆放,那执刑人就明白要“外轻内重”,表面看不出什么伤痕,但内地里使暗劲将人活活打死。

行刑的侍卫们一看李昭德这副派头,就知道今天他们的任务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只要简单粗暴地把这家伙往死里揍就算完成任务。

李昭德一声高喝,执杖之人应声而答,于是乱棒齐下。神采飞扬的王庆之瞬间就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刚开始还杀猪似的哀号连连,没过多长时间就没有动静了。李昭德以为王庆之用装死来逃避责罚,于是走近细看,只见对方口鼻沁出了血丝,用手一摸,早已气绝身亡。

看着王庆之在朝臣们的眼皮子底下被活活打死,跟着王庆之前来请愿的人早已吓得肝胆欲裂。那一声声铆足了劲儿拍下去的板子,在王庆之身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为了能够捞取那么一点好处,居然被活活打死,太不值得了。

武承嗣苦心组织起来的百人请愿团就这样被李昭德一通棍棒打得魂飞魄散,四下逃窜,生怕跑得慢一步就有可能死于非命。武承嗣靠着连杀两位宰相树立起来的淫威,就这样被李昭德打得立刻消失了。

李昭德转身回报武则天:“陛下可以安心了,王庆之再也不会来打扰您了!”

武则天心头一震道:“他死了,我并没有让你把他打死。”

李昭德表现得一派轻松,眉宇间有着难以掩饰的愉悦。只见他双手一摊,一脸无奈地说道:“棍棒无情,下面的人下手不知轻重,此等小人也太不经打,三两下就断了气。”

武则天不由长叹道:“爱卿,难道你也不赞成立魏王为太子么?”

“那是肯定的。”李昭德根本没有想掩饰内心真实想法的意图。

他接着说道:“我不清楚陛下您到底是怎么考虑的。高宗皇帝是陛下的夫君,皇嗣为陛下的皇子。如果说自己的儿子都靠不住,那么侄儿就更靠不住了。世间心心相隔,父子亦然,母子亦然,又何况姑侄呢?”

李昭德的这句话凌厉得像一把刀子,而刀锋所向直接刺向武则天的软肋。李昭德说的这句话和前面王庆之说的那句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处。王庆之对武则天说的是,自己的儿子李旦靠不住。而今天李昭德再次向武则天强调,自己的侄儿武承嗣更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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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虽然聪明,但是她一生中的大部分时光都耗在了后宫世界的权力博弈上,人生的努力都集中于这个焦点。对于自己施予大恩的内侄武承嗣,武则天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背叛自己,即便是在她百年之后。

一直以来,武则天对自己的娘家人有着说不出的一份感情,最亲最痛恨的人中都有他们的存在。姐姐韩国夫人及她的女儿魏国夫人,外甥贺兰敏之,其他的异母兄弟及那些堂兄弟们,虽然自己对他们有大恩大德,但他们还是做出了背叛之事。

武则天并不后悔对他们施予恩宠,就算他们曾经背叛了自己,谁让她的父亲是武士彟。除了武家人,她真的不知道,还有谁,值得自己这样无条件地信任,尽管他们可能还会辜负自己的这份信任。就像现在,武则天又把武承嗣放在心里重新掂量了一次,她对自己的这个侄子又到底了解多少呢?当年武承嗣的父亲死在自己手中,武承嗣几年的牢狱生活也是拜自己所赐。如今他对自己还算忠心可靠,是亲情无价,还是因为她这个姑姑手握的皇权无价?如果自己失去了皇权,他还会拿这个姑姑当观世音菩萨供着吗?

自垂拱元年以来,武承嗣内心就涌动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澎湃欲望。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不遗余力地推动武则天去建立武周帝国,去打压李氏宗亲,排除异己。在他看来,武则天称帝以后,武氏王朝的下一个皇帝,理应是他。

武承嗣如果要接替武则天当皇帝,首先一条便是先成为储君。他不是储君,而是魏王,储君是“皇嗣”李旦,这在武周帝国建立之初便已经明确了。武承嗣需要策动一次倒储行动,将储位夺到自己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