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4/5页)

贾氏作为府上的女主人,到账房来过问一下收支状况,按理亦属正常。不正常的是,当时李固正亲柔地抚摸着贾氏的一只纤手。虽然是一听见脚步声,李固和贾氏都很快地将手缩了回去,换上了一副正经谈事的姿态,这个细节却没有逃过燕青的眼睛。

燕青当时未动声色,麻利地办完了事,便离开了账房。而在内心里,他就对这两个男女的关系起了极大的疑心。

时隔不久,燕青巡夜,又遇上了一件事。

这卢府的巡夜差事,是由家丁轮流当值。燕青的职责是不定期地去监督检查。这一夜,当燕青巡至后院,刚拐过一条甬道时,蓦地见有一条黑影从贾氏房中闪出。燕青以为有贼,正要扑上去擒拿,却不禁又呆在了那里。原来他旋即看出,那竟是李固的身影。深更半夜地这厮去贾氏房里做什么?燕青脑子里打着问号的片刻间,李固已飞快地溜走,鬼祟地踅回了自己的住房。

燕青回过味来,登时怒火中烧。好一对狗男女,主公在外吉凶未测,你们倒借此空当,做出来这等颠倒人伦、龌龊不堪的丑事,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李固你个王八蛋,主公待你恩同父子,信赖你、倚重你的程度犹在我燕青之上,你这般忘恩负义、伤天害理,难道就不怕遭到天谴雷劈吗?

燕青就欲纵步追将上去,揪住李固打他个皮开肉绽。但是脚步将移,他又蓦然收住。常言道,捉奸捉双,若是将这对狗男女堵在了房间里按在了床榻上,其奸情乃是板上钉钉无话可说。而此时单去拿住李固,李固叫起屈来,当如何证明他方才曾在贾氏房里作奸犯科?若说证据,燕青料定,此刻在贾氏的床铺上。可是你能悍然闯进贾氏的卧房检查她的床铺吗?

顾忌及此,燕青只得眼睁睁地放过了李固这遭。但这口气他咽不下去,这件事他不能不管。主公之辱甚似燕青本人之辱,这种丑恶现象绝不允许在卢府里继续发生。为了有理、有利、有节地解决问题,燕青且按下满腔怒火,决定采取秘密手段来行动。次日燕青见了贾氏、李固,掩饰起心中的憎恶,一如既往,谈笑风生。到了夜间,就悄悄地来到了后院,隐蔽在暗角处蹲守监视。

连续两夜,未见李固进出贾氏的卧房。今夜是第三夜,眼看得已过夜半,仍未觑到李固的踪影。难道是那两个人心怯罢手了,还是自己的行动上出了什么破绽?燕青有点吃不准。

身上淋了雨,冷飕飕的夜风一吹,寒意一阵紧似一阵地袭来。

或许今夜李固那厮不会出来了。如果真是那两个人自己良心发现,悬崖勒马,洗心革面,也算是幸事,免得抖搂出来弄得满城风雨不好收拾。若能这样最好,此事今后不提也罢。燕青这么慈悲为怀地想着,便欲偃旗息鼓,收兵回营。

然而终是有点不太放心。燕青迟疑了一下,复转回身来,蹑手蹑脚地摸到贾氏窗下,欲听一听房内的动静,落个心里踏实。谁知这么一听,直将燕青听得瞠目结舌,须眉倒立。黑灯瞎火中,但闻得呼呼牛喘夹杂着阵阵娇吟,节奏铿锵而渐趋紧促,分明是那一对狗男女又鏖战到了紧要关口。

我是一直死盯着这房间的门窗的,李固这厮是何时从我眼皮底下溜进去的?

哎哟是了!燕青脑筋一转,这才想到,连着贾氏卧房的一间厢房,原有一扇后门,因年久不用,已是堵死了的。一定是那对淫夫荡妇为着来往方便,又偷偷地收拾启用了那扇后门。燕青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被这等小伎俩蒙过,心里着实恼火。当时燕青只觉得血往上撞,几步跨到房门前,便抡拳咚咚地擂响了门板。

这时李固与贾氏刚刚事毕,正处于余兴盎然之际,突闻砸门声,二人陡吃一惊。贾氏本能地喝问道,谁?

燕青在外气昂昂地答道,我,燕青燕小乙。

听到这几个字,房里的两个人登时唬得魂飞魄散,如堕冰窟。贾氏忙示意他莫出声,强作镇定地又喝问道,你有何事?

燕青厉声叫道,小乙巡夜至此,看见有贼由厢房后门进了你屋。你快点将房门打开,俺燕小乙要进去拿贼。

李固吓得筛起糠来。吃那燕青拿住,此命就算休矣。

贾氏到了这步田地,反倒镇静下来。这是每至紧要关头,男人往往不及女人之处。当下贾氏定了定神,尽量使语气显得平稳地回答道,敢是小乙你看花了眼吧,我这房里何曾有贼进来。燕青冷笑道,若是无贼,怎的便有些奇怪声响?贾氏道,敢是这房子老了,耗子在里面做窝,弄出点动静也是有的,何致大惊小怪。燕青道,耗子成了精也是大祸害,主母还是速速开门,容燕青进去除害。

贾氏的口气便强硬起来,呵斥道,燕小乙你这厮好大的狗胆,半夜三更你强迫我给你开门是何居心?这门老娘就是不开,你待怎的?有胆量的,你就将这门砸开了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