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2/6页)

大计既定,李固当即便有了驱逐燕青的具体措施。他如此这般地将自己的计策向贾氏道出,贾氏虽觉非为万全之策,倒也比较可行,便首肯下来。她叮嘱李固,事情不做则已,做则必须成功。李固拍着胸脯道,娘子尽管放心,若连一个燕青都摆不平,我李固还能成什么大事。贾氏看到李固果敢自信的神态,很受鼓舞,确信前途是光明的。并且她感到,这一段日子虽然过得提心吊胆,却是毫不平淡,充满刺激,将来回想起来,必当是一段很充实、很有意义的生活。

李固到底是有些手段和势力,很快便在燕青浑然不觉的情况下,将一切手脚都做妥了。

这一日,燕青因几家佃户的粮租未齐,亲自外出催租,见有两户人家确属家贫无力,便依着卢俊义所定的惯例,视其家境实情适度减免了租额。忙了大半晌,方折返回府。

燕青刚在府门前离镫下马,便有一个小厮由门阶上迎过去,通报道主母与李都管正在前院正厅等他。燕青以为是有什么事情要相商,漫不经心地应一声,把缰绳交与小厮,便向府门里走。那小厮素与燕青熟近,却贴了燕青的耳朵关切地小声言道,小乙哥仔细,主母与李都管气色不对。

燕青闻言怔了一下,问道,府上出什么事了?小厮道,听说仿佛是出了件大事,与小乙哥有牵连。详情小的却是不得而知。燕青听了有点摸不着头脑。今日自己一直在外面办事,府里会发生什么大事,且又牵连到自己呢?燕青急着去弄明白,遂对小厮点头说一声知道了,就大步迈进了府门。

进了前厅,气氛果然不对。只见那贾氏居中坐着,李固坐于其侧,另一侧还坐了李固手下的两个管事。几个人均神情严肃,面色阴沉,看到燕青走进来,也无人开口招呼。燕青满腹狐疑地向贾氏拱手唱了个喏,问道,闻主母唤小乙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贾氏也不看他,慢条斯理地呷着茶水说道,燕青,你自己做下的事,还装什么蒜呢?燕青听这话说得森冷,一面在心里迅速检点着自己的所作所为,一面恭谨地道,小乙不知在哪件事上出了差池,请主母明示。贾氏依旧慢吞吞地道,李都管随主公外出期间,府上的账目皆交与你掌管,你是如何掌管的?

燕青见问的是这事,却是心里有底,毫不含糊地回答,小乙经手的账目,无论进出巨细,全都记得清爽明白,不曾有一毫差错。主母若不放心,可将账本拿来验对。

贾氏将茶盏向几案上重重地一放,声色俱厉地叫道,我正是验对了账簿,才发现了你这厮在里面做的手脚。燕青听这话说得不是路,遂也提高了嗓门,正色言道,主母此话却说得奇怪,小乙听不懂。贾氏拍案道,你这厮还给我装糊涂。我懒得与你废话,李都管你与这厮理论。

李固点头应着,从旁拿过几本账簿向燕青脚下一掷,冷冷地道,燕青,这些账簿上面都有涂改过的痕迹,而且至少有几千两银子的进出数目验对不上,你做何解释?燕青捡起那几本账簿看了看,从容地对李固道,李哥,你怕是搞错了,这不是我经手的账簿。再者说,府上所有的往来款项,均须经账房核查入账,非是都管一人可在账外随意支拨调用,这个规矩你李都管应当很清楚。我燕青署理都管事务时,是严格按照这个规矩来做的。关于这一点,在座的两位管事可以做证。

李固就斜了一眼那边的两个管事道,你们可以做证吗?可以证明燕青没有在账簿上做手脚吗?那两个管事早已是被李固软硬兼施地拉拢买通了的,当下都低了头,怯怯地答道,这个证人我等委实不敢做的。皆因主公与李都管走后,府上的所有财务均由燕青亲自主管,旁人一概过问不得。

李固与贾氏对视了一眼,嘴角浮着一丝嘲弄的笑痕,对燕青道,燕青,燕小乙,你还有何话说?事情是明摆着的,是你利用职权,私自侵吞了府上大宗款项,却又涂改了账簿欲盖弥彰。可惜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未为,狐狸的尾巴总有一天是要露出来的。现在证据俱在,你抵赖得掉吗?

事态至此,燕青业已完全明白了贾李二人串通账房栽赃陷害自己的险恶用心。一股冷气从他脊背上嗖嗖地蔓延开来。

燕青不是害怕,而是震惊。他万万不曾想到,自己以宽容仁厚之心对待他们,顾全大局与人为善地未将他们的丑行公之于众,他们却以这等卑鄙下作的伎俩来报复自己。

燕青心里没鬼,自然无所畏惧。那两个管事不过是两条受人利用的癞皮狗,燕青不屑与他们计较。他蔑视地横扫了他们一眼,将目光停在李固的脸上,挺直了腰杆冷笑道,李都管说得不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未为。你我做了些什么事,彼此肚子里都清楚,要说个分明却也不难。至于账目上的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既然李都管言称是在燕青手上出的纰漏,燕青可以负责追查,必要追根寻源,查他个水落石出,看看这鬼到底是出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