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第2/6页)

如今天上掉下个楚姑娘,论容貌论人品都是百里挑一,伤势痊愈后并不曾落下一点残疾,脾气秉性又与龚定国鱼水相谐,这岂不是老天爷送到家门口来的绝好姻缘吗?因此老妪就存了这个心,要亲自出马做媒,撮成这段天作之合。

一日,楚红陪着老妪缝补衣裳,老妪就拿语言试探楚红,问楚红觉得龚大哥人品如何。楚红说龚大哥为人正直,忠孝俱全,样样皆好。老妪便将话题向下延伸,说哪家姑娘若是跟了龚定国这样的后生,真是前生积了德的。楚红听出了老妪的用意,掩着心跳,点头附和着,不多置一喙。老妪就索性笑眯眯地单刀直入道,婆婆我倒觉着,楚红姑娘你与你龚大哥般配得很,不知姑娘意下如何呀?

楚红的耳根不觉一阵发热。她很理解老妪的一片拳拳之心,不忍给她一个绝望的答复,稍顿了顿,将原本想说的自己已由宋江、卢俊义做主许配燕青的话,从舌尖上咽了回去,婉转地道,楚红这些年四方奔波,居无定处,婚姻之事尚无暇虑之。龚大哥生得相貌堂堂、雄魁伟岸,若欲娶亲,前来说媒的还不得挤破门槛,婆婆莫急就是了。

老妪只当这含糊推托的话是楚红的羞涩之语,楚红未一口回绝就是有默许之意,就喜滋滋地将这番谈话悄悄告诉了龚定国,鼓动他及时采取主动态度将姻缘做成。

龚定国很感激老妪的体贴关爱,不过他的头脑比老妪清醒得多。由日常相处中的许多细微现象上,他能分明地感觉出,尽管楚红对自己非常亲热随意,但一直是严守在兄妹般关系的尺度上,并没有表现出进一步发展其他关系的意思,起码在目前,是没有一点这样的迹象。况且不久之后,楚红就要返回梁山泊,自己日后能不能也上山入伙,能不能再与楚红见面,都是很难确定的事。自己与楚红在这个小山村里的这段相处,或许只能成为生命长河中一段美好而珍贵的记忆罢了。

但他同样不愿挫伤老妪的古道热肠,因而也不将他认为此事的可能性现在看来还比较小之类的话向老妪多解释,只含混地应道,有缘者自会成眷属,此事宜顺其自然,应当如何处之,孩儿心里自有数也。

话虽这么说,龚定国经老妪这一撺掇,内心的情火免不得又升腾十分。饶着龚定国是极有定力的人,在这燃烧于青春躯体里的情欲烈火的炙烤中度日,亦是备觉煎熬。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尽管白日里与楚红一起练武、打猎、劈柴、担水时,龚定国仍然一如既往,在理智的把持下不存一丝非分之想,不越雷池一步,但每至夜深人静独卧难眠时,眼前耳侧总是盘旋着楚红的音容笑貌,他体内的那股青春冲动就再也难以控制了。

龚定国感到这种在幻想中自行消乏的行为是对楚红的亵渎,虽然它不会为楚红知晓,当面对着楚红那纯真的笑脸时,龚定国仍不禁暗暗心虚、自愧。他就发誓再也不做这等龌龊勾当。然而时隔不久,这种行为总会无法克制地重复发生。龚定国这才明白,沉睡于体内的那个唤作“性”的魔兽一旦苏醒,任你有天大的毅力,也是压它不住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龚定国倒觉得还不如早点将楚红送回梁山泊为好。不赶快将这个秀丽可爱的大姑娘送走,体内那个蠢蠢欲动的魔兽对他的折磨会愈演愈烈,指不定哪一天会弄出什么事来。

这时已是残冬时节,覆盖在山峦上的积雪已开始融化,山林里的野径幽途也渐渐地露出了它们的原本貌征,变得可以辨认了。楚红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百分之百地康复,跋山涉水、格斗拼杀都已毫无问题,思归的心情日甚一日地迫切起来,便与龚定国商议,欲从山里寻路返回梁山泊。

龚定国正有此意,同时也觉得眼下山里的路径已经可以攀行,就很爽快地表示了同意,决定一路护送楚红至目的地。这倒让楚红于欣慰感动之余又有些伤感。她原以为龚定国要说些挽留的话,结果却片言只语也无。楚红对此不由得生出一股莫名的怅惘和遗憾。

龚定国料老妪是舍不得楚红离去,便想好了一套言语去劝说老妪。他说楚红毕竟是山寨中人,失踪日久,山寨的兄弟姐妹必是悬挂已极。如今既然楚红已伤病大愈,理应送其归寨。我龚定国亦素有投奔梁山泊之意,请楚红回山寨后禀明情况,如蒙头领允准,定国便携婆婆一同上山,那时自可与楚红重聚,岂不是两全其美?

老妪情知不放楚红返回山寨于理不通,叹了口气道,这事其实近日我也在寻思,楚红是个好孩子,在这寒舍里住了大半年,已厮熟得同我的亲生女儿一般,若说舍得,还真是舍不得她走。但她的家终是在山寨里,伤既养好,岂能不让人家回家?这个道理我自是省得。婆婆只是惦着你们两个的事,切莫因此竟是劳燕分飞各西东了。我看哪,若是山寨肯收留你,你索性就与楚红一同留在那里也罢,千万别为着我这把老骨头,拖累了你的姻缘和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