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6月28日:黑手降临(第3/6页)

忽然,一股细细的血流从斐迪南大公的嘴里喷射出来。

“我的老天爷!”索菲大喊道,“你怎么了?”然后,她跌倒了,她的头落入丈夫的两膝之间。地方长官以为她是受惊昏迷,大公不知何故此时判断得比较准确。

“亲爱的索菲,亲爱的索菲,别死!”他叫喊道,“为我们的孩子活着!”有人跑来围着斐迪南大公,撕开他的外套,想检查一下他何处受伤。他虚弱地说:“没事,没事。”

与此同时,加夫里若·普林西普企图举枪射向自己的头部,人群里有人制止了他。在随后的争斗中,普林西普成功吞下一小瓶氰化物,刺杀小组成员每人都配有一小瓶氰化物。但是,那瓶氰化物已经过期,只能引起呕吐,毒不死人。普林西普随即被捕。

几分钟后,斐迪南大公和索菲都死去了(普林西普后来在监狱说他并没有计划杀死索菲,对她的死表示歉意;子弹穿过轿车门后击中了她的腹股沟并切断了动脉)。斐迪南大公遇刺的新闻引发骚动。不过,几乎没有危机的迹象。在维也纳,83岁高龄的奥匈帝国皇帝弗朗茨·约瑟夫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似乎感到一丝愉快。他一直讨厌斐迪南大公,这不仅是因为他讨厌斐迪南大公的婚姻问题,他也讨厌斐迪南大公有许多令人不愉快的进步想法(斐迪南大公甚至想给予哈布斯堡王朝的斯拉夫臣民以管理帝国的话语权,受惠者包括波斯尼亚境内的塞尔维亚人,如今他被塞尔维亚人刺杀,实在具有讽刺意义)。很明显,皇帝约瑟夫认为萨拉热窝刺杀事件使局势变得简单了,也变得合理了。他的私人秘书记得皇帝曾说:“一种更高层的力量,已经重新恢复了秩序,唉,这是我难以做到的。”

德国皇帝威廉二世(Kaiser Wilhelm Ⅱ)在听到刺杀的消息后,立刻结束在挪威的航海度假,返回国内。他这样做,更多的是因为斐迪南大公是他的好朋友,而不是因为他预见到了什么紧急情况。几周前,他和夫人还在弗朗茨·斐迪南夫妇的乡村别墅里做客。

沙皇尼古拉二世(Tsar Nicholas Ⅱ)在他的游艇“史丹达号”上宣布为期3周的哀悼,此举是为了向被杀的大公表示敬意。除此之外,他没有兴趣做更多的安排;他脑袋里有许多烦人的事。几天前,他一家人驾驶“史丹达号”游艇在芬兰湾巡游,他10岁的独生子在跳上甲板时扭伤了脚骨。扭伤激活了男孩从他母亲那里遗传来的血友病,男孩的母亲是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的孙女,而她的血友病来自维多利亚女王。直到6月28日,男孩还在继续内出血,伴有剧烈疼痛。孩子的父母非常担心他是否能活下去,这不是父母第一次为他担心,也不是最后一次。

刺杀也没有引起英国和法国的兴趣。这两个国家都在集中精力对付其他问题。伦敦正面临着爱尔兰危机,巴黎正在关注一桩涉及色情和政治的凶杀案。更何况,刺杀在当时并不少见。在1914年之前的20年里,被刺杀的各国领袖有:美国总统、法国总统、墨西哥总统、危地马拉总统、乌拉圭总统、多米尼加总统。被刺杀过总理的国家有:俄国、西班牙、希腊、保加利亚、波斯、埃及。被刺杀过王室成员(包括国王、王后、皇后在内)的国家有:奥地利、意大利、塞尔维亚、葡萄牙、希腊。人们已经习惯于刺杀事件,认为刺杀不会产生极为严重的后果。

对大西洋对面的美国人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没有听说过的人在一个没有听说过的地点被刺杀的新闻,根本没什么重要意义。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Woodrow Wilson)比大多数美国民众对欧洲事物拥有稍微多一点儿的兴趣。不过,他觉得自己是个能启蒙“旧世界”的人,教导世界别做蠢事。在夏季,他派自己的私人特使爱德华·豪斯(Edward House)去欧洲。豪斯是得克萨斯人,自称有上校军阶,但他其实没有参过军。豪斯花费了两个月的时间访问欧洲各强国的首都,与这些国家最重要的人物交换意见,“我的目的,”他在日记中以自鸣得意的口气吐露,“就是要播种和平的种子。”他向总统威尔逊报告了自己在欧洲的见闻,他说:“欧洲军国主义泛滥。除非有人为你向欧洲灌输不同的理念(不难猜出他心目中那个人是谁),否则欧洲将会发生可怕的灾难。”

豪斯的欧洲之旅毫无结果,离开欧洲回到美国。美国此时好像不仅正处在与墨西哥开战的边缘(美国军队在1914年4月占领了海岸城市韦拉克鲁斯),也陷入劳资纠纷的暴力之中(威尔逊在4月派军队到科罗拉多州去镇压当地矿工的罢工)。不过,豪斯与总统一样对美国抱有信心,他认为美国具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美德,将对世界和平发挥独一无二的作用。威尔逊总统的国务卿威廉·詹宁斯·布赖恩(William Jennings Bryan)认为“美国必须做一件事……就是要为全世界树立削减军备的光辉榜样”。他在颇有影响力的杂志《意见评论》新年第一期上充满自信地告诉读者:“世界正远离尚武精神;一个和平、勤奋、友谊的世界已经在黎明中显现。”然而,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政治家伊莱休·鲁特(Elihu Root)郁闷地写道:“即使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美国人,也认为国际法是古老无用的学问,外交是愚蠢的魔术,对外援助是不必要的花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