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6月28日:黑手降临(第4/6页)

6月份就要结束了,可是这些人中没有谁对未来有一丝一毫的认识。但是,我们无法责备他们。向他们袭来的,是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背景:塞尔维亚人

没有人会对欧洲东南角爆发动乱感到奇怪,也没有人会对塞尔维亚是动乱的中心感到奇怪。1914年的巴尔干半岛,是欧洲最不稳定的地区;之前如此,之后仍然如此。这里杂居着许多因边界定义不清而时常爆发武力冲突的小国家,相互仇视的民族混杂在一起,各方都坚持自己有扩张的权利。截至1914年,巴尔干半岛每年都有爆炸性的事件发生。虽说塞尔维亚王国很小,却难以忍受野心和怨恨的煎熬,从来不愿被排除在冲突之外。

巴尔干半岛动乱的渊源极为深远。2000多年前,东罗马帝国和西罗马帝国的分界线,就从巴尔干半岛上划过,天主教和东正教的分界线也在巴尔干半岛划过。后来,土耳其人入侵欧洲,在巴尔干半岛遗留下一个至今还存在的历史问题:唯一在欧洲土生土长的穆斯林人口落户于此地,它既是欧洲基督教疆界的终点,也是伊斯兰教疆界的始点。穆斯林土耳其人、天主教奥地利人、东正教俄罗斯人,世世代代都把巴尔干半岛当作战利品相互争夺。截至1914年,土耳其被彻底赶出巴尔干半岛,只留下奥地利和俄国展开争夺,而土耳其则伺机夺回丧失的领地。

俄国人最想获得君士坦丁堡。基督教出现前,这座城市属于希腊,城市名叫拜占庭,后来一直是东罗马帝国的首府,最终落入土耳其人之手。君士坦丁堡控制着一条长长的水路——达达尼尔海峡(Dardanelles)、马尔马拉海(the sea of Marmara)、博斯普鲁斯海峡(Bosporus)。这条水路把俄国位于黑海的港口与地中海连接在一起。拥有君士坦丁堡,就使俄国的“沙皇”——俄语里“恺撒”之意,德国皇帝也是“恺撒”之意——实现其长远的目标:成为公正的东正教领袖、东罗马帝国公正的继承人。俄国就是因为内心里有君士坦丁堡这个目标,才把自己涂抹成巴尔干半岛上斯拉夫人和东正教信徒的资助者和保护者,其中包括塞尔维亚人。进入19世纪后,土耳其帝国进入衰败的后期,英国成为抑制俄国攫取君士坦丁堡的主要力量。英国的动机不是对土耳其人有好感,而是出于自私。俄国向南扩张,这使英国害怕丧失其在中东的地位,最终丧失对印度的控制。

7世纪的时候,东罗马帝国变得摇摇欲坠,许多部落都在迁徙之中,塞尔维亚人跟随所谓的南斯拉夫人(说南斯拉夫语)的迁徙人流进入巴尔干半岛(西罗马帝国此时已经灭亡)。在此后的几个世纪里,塞尔维亚人建立起一个小王国,王国有自己的沙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部分塞尔维亚人信奉东正教,另一些人则信奉罗马天主教,但最终决定信奉东正教。因为信奉东正教能保证他们的后代在千年后还能与那个所有信奉东正教的斯拉夫人国家中最伟大的国家俄国连成一体,而后代从此可以指望俄国人给予保护。他们用宗教差异保证自己与信奉天主教的奥地利不同,也与主导匈牙利的马札尔人(许多人是加尔文教徒)不同。

中世纪后期,塞尔维亚人在科索沃被土耳其人击败,沦落为土耳其帝国的一部分。直到18世纪,土耳其人、奥地利人、俄国人已经在巴尔干半岛血腥混战了200年。1829年,俄国人战胜日益无能、孤立无助的土耳其人,俄国人的胜利促成一个新的塞尔维亚公国。尽管这个新公国小得难以辨认,但是它是塞尔维亚人在500年后的再次建国。塞尔维亚的民族主义再一次重整旗鼓。1870年,俄国和土耳其再次开战,塞尔维亚在战争中站在俄国一边积极参加战斗,从而赢得大片土地作为回报。于是,塞尔维亚王国在历史中再次出现,它是一个内陆小国家,坐落于崎岖的山岭中,周围是巴尔干半岛沸腾的种族大杂烩,邻居中有欧洲唯一的穆斯林、天主教徒、东正教基督徒,他们之中的有些人认为自己是塞尔维亚人,另一些人则认为不是。这些邻居又可进一步分为:马札尔人、保加利亚人、克罗地亚人、阿尔巴尼亚人、马其顿人、罗马尼亚人、黑山人、希腊人、波斯尼亚人。波斯尼亚就在塞尔维亚的边境对面,塞尔维亚人认为,波斯尼亚是自己的兄弟,因为不生活在塞尔维亚王国内而正在遭受羞辱。有一个事实令塞尔维亚人感到麻烦,塞尔维亚人只是波斯尼亚的一个少数民族(三分之一是穆斯林,五分之一是信奉罗马天主教的克罗地亚人)。尽管如此,塞尔维亚人的国家梦想就是要把波斯尼亚纳入信奉东正教、属于斯拉夫人的大塞尔维亚之中。还有另一个事实,按照国际法,波斯尼亚被两个强大帝国拥有:形式上归奥斯曼帝国拥有,但实际上归奥地利人拥有。对这个事实,塞尔维亚人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