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厄文(第2/5页)

他还是想知道一些名字。

“厄文。”他说,再次轻触胸膛。他指着最靠近他的人。

“伊努克。”那个人碰触自己的胸膛说。他口中的白牙齿一闪,就把连指手套咬掉。然后他伸出右手,最小的两根手指不见了。“提克夸。”他又露齿笑。

“很高兴认识你,伊努克先生,”厄文说,“或是,提克夸先生。非常高兴认识你。”

他现在知道任何有效沟通都需要透过肢体语言,于是指着西北方他来时走的路。“我有很多朋友。”他自信地说,好像能让他在这群未开化的人当中安全一点。“有两艘很大的船。两艘……船。”

大部分的爱斯基摩人都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伊努克先生微微皱着眉头。“纳努克。”他轻声说,接着又摇摇头,似乎在更正。“托拿苏克。”其他人听到这个字后,都把目光移向别处或把头低下来,似乎带着敬意或畏惧。中尉知道,他们绝对不是因为想到两艘船或一群白人而有这种反应。

厄文舔了舔他在流血的嘴唇。较好的方法是跟这些人做生意,而不是跟他们长谈,避免惊动他们。他缓慢伸手到皮制肩袋里,摸摸看有没有什么食物或廉价珠宝可以当成礼物送给他们。

没有任何东西。他已经把带来要在今天吃的腌猪肉与过期的比斯吉吃掉了。至于闪亮而且有意思的东西……

袋子里只有几件破旧的毛衣、两只多带的臭袜子,以及他在户外大便后可以使用的一条用完即丢的破布。现在厄文非常后悔把那条宝贵的东方丝巾送给沉默女士,不论这姑娘现在在哪里。他们到惊恐营后的第二天,她就溜走了,到现在都还没人见到她。他想这几个原住民一定会喜欢那条红绿相间的丝巾。

接着,他冰冷的手指碰到了铜制望远镜的圆弧。

厄文的心跳加剧,他感觉心在绞痛。这只望远镜可说是他最珍惜的物品,是他伯父送给他的最后一件东西,他拿到后不久,这个好人就心脏病突发过世了。

他虚弱地对几个带着期待的爱斯基摩人笑,慢慢地从袋子中把仪器拿出来。他看得出,那几个棕脸男人将他们手中的短矛和鱼叉握得更紧了。

十分钟后,厄文让一个家庭、一个家族或一个部落的爱斯基摩人围在他身边,好像一群学生围着他们特别喜爱的老师。每一个人,连绑着头带、挂着颈袋、配着皮带、带着怀疑斜眼看人、年纪稍大的男人,也跟大家轮流用望远镜看东西。两个女人也是如此。厄文让伊努克·提克夸先生,也就是和他一样刚成为亲善大使的男人,把铜制仪器传给咯咯笑的年轻女人与老女人。一直拉住雪橇的老人也走过来看,并且发出惊叹。女人们开始唱着:

艾—耶伊—亚伊—亚—那

耶—希—耶—耶—伊—亚恩—也—亚—夸那

艾—耶—伊—亚伊—亚那

这群人用望远镜互看对方,看到对方的大脸后,再吓得倒退好几步并且大笑。他们很快就学会调整焦距,开始看远方的岩石、云朵及山脊线。厄文让他们知道望远镜也可以反转过来看,把人和东西都变得很小,整个小山谷回响着他们的笑声与惊呼声。

他用手势及肢体语言让他们知道,那是赠送他们的礼物。他终于不再坚持要先把望远镜拿回来,再正式送到伊努克·提克夸先生手中。

笑声停了下来,他们用严肃的表情看着他。有一分钟之久,厄文在想他是不是犯了什么禁忌,无意间冒犯了他们,接着他有个很强的直觉,他给了一个外交协议上的难题:他送给他们一份很棒的礼物,他们却没有东西可以回报。

伊努克·提克夸和几个猎人商量了一阵子,然后转身面向厄文,开始做出意思非常清楚的手势:他把手举到嘴巴旁边,接着揉他的肚子。

一开始厄文还紧张地以为和他沟通的人是在跟他要食物,而他却一点食物也没有。他试着告诉他们他并没有食物时,爱斯基摩人却摇头,然后重复刚才的手势。厄文这才突然明白,他们是在问他肚子饿不饿。

一阵疾风或一时之间的完全放松,让厄文的眼睛充满眼泪。他重复对方的动作,然后猛点头。伊努克·提克夸的手搭在他冰冷的油布外衣肩部,领他回到雪橇。他们的雪橇是怎么说来着?厄文想。“卡马提?”他终于想起,然后大声说了出来。

“伊!”提克夸先生大声赞许。他把几只咆哮的狗踢开,将雪橇上的一张厚毛皮翻开。卡马提上面放了一堆又一堆冷冻及新鲜的肉与鱼。

招待他的主人指着面前各种佳肴。伊努克·提克夸指着鱼,用大人教小孩时缓慢、有耐心的语气说“伊夸路”。他指着一块块海豹肉与脂肪,说“拿苏克”,指着大块、冻得较硬、颜色也较暗的肉说“乌明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