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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生皱起眉头,将刀子收了起来,突然觉得自己老了。这就是生活在恐惧中的代价。他竟然怀疑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以为她会把他引向死亡。他感到一阵恶心。他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你早该说的,”他用粗哑的声音说道,“傻孩子。这种事明说就好了。”他翻起衬衫,把匕首收入鞘中,“带我去看你的朋友。”

她小心翼翼地擦干眼泪。她不会记仇,她和其他年轻人一样,适应能力很强。如今危机已过,她顺从地领他离开了办公室。

下面的车间里,工人正陆陆续续前来上班。大门敞开着,阳光灌入巨大的大厅。粪便的气味和尘埃一起在阳光下打转。阿迈领他穿过提纯室,走过灰白色的残渣,进入切割室。

头上悬挂着正在阴干的海藻,散发出海水的腥气。她带领他走过切割机,从生产线下面钻过去。另一边是成排的海藻培养槽,散发出盐和生命的气息。超过一半的培养槽都显露出产量下降的征兆,海藻几乎不能覆盖表层水面。在正常情况下,培养槽中的海藻层厚度,一夜之间至少应该长到四英寸。

“在那里。”阿迈用手指着一个方向,低声说道。阿吉和斯里芒靠在墙边躺着。这两个人抬起头来,用呆滞的目光看着福生。福生在他们身边单膝跪下,但没有碰他们。

“他们是不是一起吃过饭?”

“我想没有吧,他们不是朋友。”

“二代结核病?锈病?不是。”他摇摇头,“我这傻老头,不中用了。应该不是这两种病,他们嘴唇上没有血迹。”

阿吉呻吟着,试图坐起来。福生赶紧退开,克制住用衬衫擦手的动作。那个叫斯里芒的人看起来情况更糟。

“这人是负责什么的?”

阿迈犹豫了一下,“我想他是负责给培养槽增加营养的,往培养槽里倒大袋的鱼食。”

福生的皮肤上泛起了鸡皮疙瘩。为了取悦安德森先生,全力生产,他下令恢复使用被污染的培养槽。而现在,这两个病人就躺在这些培养槽旁边。这是巧合吗?他打了个冷战,双眼不安地在房间中搜索着可疑的迹象。培养槽中溢出的水打湿了地板,在生锈的排水道口处汇聚成小小的水洼。一团团海藻散落在潮湿的地板上,靠残余的养分生存。如果真是培养槽出了问题,这里就到处都是传染源了。

福生下意识地想把手擦干净,但又突然停了下来,皮肤上又一次泛起鸡皮疙瘩。提纯室的灰白色粉末粘在他的手上,方才他推开帘子的时候,已经在帘子上留下了印迹。他的身边到处都是潜在的传染源。头上悬挂着正在阴干的海藻,一排排挂在那里,让整个房间变得如仓库般阴暗。其中一块板子上滴下了一滴水,在他脚边的地板上摔得粉碎。看到这滴水,他突然听见了一种声音,当工厂里人声嘈杂的时候,他从未注意过。但在这宁静的清晨,这种声音似乎无处不在:那是从晾海藻的板子上落下的水滴,就像小雨落在地上发出的声响。福生猛然挺直身子,与心中的恐慌激烈搏斗。

别傻了。你不能确定那是海藻的问题。死亡到来的方式多种多样。那可能是任何一种疾病。

一片寂静中,阿吉急促的呼吸声听起来相当古怪。他的胸膛一起一伏,发出类似风箱的声音。

“您觉得这病会不会传染?”阿迈问。

福生恼火地瞪了她一眼,“别说那种话!你想招来恶魔还是白衬衫?要是这消息传出去,他们会查封工厂。我们会像黄卡人那样挨饿。”

“可是……”

工厂的主厅传来人们话语声的回音。

“别说话,孩子。”福生示意她保持安静,自己则急速思考。白衬衫来调查的话,那将是一场灾难。那正是“洋鬼子”雷克先生需要的完美理由,这样他就能关闭工厂,并且炒掉福生。他会被送到黄卡人居住的大楼挨饿而死,尽管他已经走了这么远,离他的目标这么近。

工厂其他地方传来工人们互相打招呼的声音。一头巨象在呻吟。门轴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有人开始进行生产线试运转,主飞轮开始运动起来。

“我们该怎么做?”阿迈问。

福生看了一眼周围的培养槽和机器。这个房间还没有人进来。“你是唯一知道他们生病的人?”

阿迈点点头,“我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他们俩。”

“你确定?你来找我之前,没和任何人提起过?没有其他人进入这个房间?没有人和你――起在这里,或者可能在下班的时候见到这两个人?”

阿迈摇摇头,“没有,我是自己来的。我在城边搭了一个农民的船。他用长尾小船沿着运河把我送到这里。我一直来得很早。”

福生低头看着这两个病人,又看了看这个女孩。房间里有四个人。四个。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这数字太不吉利了。四,就是死。为什么不是一个好.点的数字,比如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