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2/5页)

乔向他走过去。“您是布利斯先生?”

“还能有谁?”双方快速握了握手。布利斯说话时有股森森牌口气清新剂的味道。他立即回到老爷车里,重启发动机。“一块儿走,奇普先生。快点儿。说不定能赶上仪式的尾巴。每逢这样的重大场合,阿伯内西神父总会开恩,布道都会格外延长。”

乔坐上副驾驶座。片刻之后,伴随着车轮的当啷声,他们行驶在前往得梅因市区的大道上,偶尔提速到每小时四十英里,一路飞奔。

“你是朗西特的雇员?”布利斯问。

“是的。”乔回答。

“朗西特先生干的这行挺特别。我不一定能懂。”居然有条塞特犬躺在沥青路面上,布利斯见状按响喇叭。长毛狗受了惊吓,直起身给车让道。“‘超能力’是什么玩意儿?他的几个手下曾说起过。”

“有点像通灵。”乔回答,“精神念力直接起作用,无需物质媒介干预。”

“你是说神秘的能力?就像预知未来?我问你这个,是因为听到有人在谈论未来,就好像未来已经存在似的。他们没对我说,一个字都没吐,是他们彼此间谈论时,恰巧被我听——就这样。你们都是灵媒吗?”

“可以这么说。”

“那你怎么看欧洲战场?”

“德日战败。美国将在1941年12月7日参战。”乔回答。他陷入沉默,不想继续讨论。他有自己的烦心事。

“我是圣地兄弟会的会员。”布利斯说。

行动组的其他成员怎么样了?乔纳闷。进入这种现实?回到1939年的美国?若再次相聚,我亲历的时光倒流是否会逆转,回到稍晚年代?这问题问得好。他们得集思广益,想法子返回五十三年后,回到各种元素合理搭配的当代社会。倘若行动组成员经历的时光倒流程度相当,那么,这次见面反而无益,既帮不了他,也不能给其他成员带来助益——除了一个好处:他可能不用再经受时光继续倒流的煎熬。另一方面,1939年的现实貌似相对稳定。一天过去了,一切如常。不过,乔猜想,这也许是因为自己现在跟大家挨得近的缘故。

然而,1939年产的尤比克肝肾膏退转到了八十多年前:短短几小时,就从喷雾罐变回罐子,从罐子退回木制胚胎瓶。现代电梯退转,变身为1908年的铁厢电梯,跟阿尔见过的那部相差无几。

但情况也有了根本变化。矮胖的飞行员耶斯佩松,他也见过尤比克的末态,用木制胚胎瓶装的灵药。变身不是他一人所见。实际上,正因为这个,他才得以到达得梅因。飞行员也目击拉塞尔车变身。这似乎与阿尔的遭遇完全不同。至少他希望如此,也如此祈祷。

乔心想,倘若时光倒流后回不去,倘若我们在这儿度过余生。有那么糟糕吗?我们可以逐渐习惯飞歌牌九管帘栅管落地收音机,尽管不见得有这必要,因为超外差电路已经发明——我倒还没有碰见过。我们可以学习驾驶售价四百四十五美元的美国奥斯汀汽车——这数字蹦出脑海,直觉告诉他记忆无误。乔想到,假如就地找份工作挣钱,出门就无须受罪,去坐什么柯蒂斯——莱特老式双翼飞机。四年前的1935年,泛美航空公司推出了一款四引擎水上飞机,人称“中国大型远程客机”,从此开辟跨洋商业航线。福特三引擎飞机推出的时间更早,算下来是1924年。对于当时的人来说,这已经是一架老飞机了。此次得梅因之行,我乘坐的双翼飞机——对他们来说——都能进博物馆了。时光倒流之前,我那辆拉塞尔可是部靓车。开出去兜风爽透了。

“苏联如何?”布利斯问,“我是说这场战争。我们干掉红军了吗?你能预测到那么远吗?”

“苏美在同一战壕。”乔努力琢磨,思索当时使用的物品。医药会是大问题。想想看,当时应该使用磺胺类药物。看病很麻烦。牙科也不乐观。还在使用牙钻,打普鲁卡因麻醉药。含氟牙膏还没问世,还得再等二十年。

“并肩战斗?”布利斯结巴地问,“不可能。他们跟纳粹签了协议。”

“德国单方面毁了约。”乔说道,“希特勒将于1941年6月进攻苏联。”

“把他们杀光,片甲不留。”

这种执见让乔震惊,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转头端详正在开车的布利斯。这辆车有九年车龄。

“真正的威胁不是德国佬。想想犹太人的遭遇。最终是谁获益了?这个国家的犹太人大多不是居民,而是难民,靠公共福利过活。纳粹对待犹太人是出格了点,但犹太人问题由来已久,恐怕得好好解决,只要不采取建集中营那样的邪法就行。美国也有类似问题,犹太人问题,黑鬼问题。最终我们不得不解决这两个问题。”布利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