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幽谷秘隐(第5/14页)

沈秀看他一眼,微微笑道:“沈某为了姚师妹,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一往情深,断无二念。沈某如此心诚,姚师妹就是个石头人儿也会动心,何况陆兄移情别恋,伤了姚师妹之心,害她这两日哭得泪人儿似的,沈某瞧着心疼,于是自告奋勇,来为师妹了结宿怨。”

“移情别恋?”陆渐心中一急,忘了眼前人是谁,大声叫道,“你告诉她,她错怪我了。”沈秀笑道:“误会不误会,你和姚师妹说去。”他将手一摊,一派大方,陆渐反而踌躇起来。沈秀眼珠一转,笑道:“陆兄真的没在心里想过宁凝妹子吗?”陆渐心头一乱:“我确是想过宁姑娘,梦里叫过她的名字,心里也时常记挂她,唉,千错万错,错都在我,阿晴怨恨我也应当。”想着心灰意冷,松开沈秀衣襟。

沈秀心中得意,掸掸衣衫,扬长而去。陆渐望他背影,几次想要追上,可是双腿仿佛失去知觉,他呆呆站在门前,忘了身在何方。

日落月升,朝露浸衣,夜色悠悠流过,朝阳破晓而出,陆渐站了一个昼夜,恍若木雕泥塑。巨鹤焦急起来,连连拍打双翅,拍到第七下,陆渐一晃身,吐出一大口鲜血,跟着步履蹒跚,向着山外走去。

他失魂落魄,茫然不知东西,巨鹤叼来鱼虾果子,他抓了便吃,不问生熟。又过了几天,巨鹤伤势痊愈,渐渐纵跃飞举,料想再过几日,便能翱翔清冥了。

这一日,陆渐坐在树下昏睡,忽又梦见姚晴,少女若有若无,恍若一片轻烟,陆渐伸手一摸,她就袅袅散去。陆渐心中一急,忽地惊醒过来,半昏半醒间,只听连声鸟叫。陆渐听出巨鹤鸣叫,不由张眼望去,巨鹤颈上套着一根粗大绳索,四个猎人钢叉纷举,围住它大喊大叫。

陆渐不由怒道:“住手。”喝声贯注真力,四名猎人有如挨了一棍,纷纷丢了猎叉绳索,捂着耳朵口吐白沫。

陆渐上前解开巨鹤,望着四人一言不发。四人吓得连叫饶命。陆渐呆了呆,忽道:“这是哪儿?”一名猎人勉强站起,说道:“这是紫金山,我们见这鹤儿神骏,当是无主之物,多有冒犯,还望好汉宽宥。”陆渐皱了皱眉,挥手道:“去吧。”四人如得大赦,抱头鼠窜而去。

陆渐不经意间来到南京郊外,心头一动,登上高处眺望城郭,历历往事涌上心头,谷缜的身影仿佛就在目前,少年的笑容那么鲜活,可是,那笑容再也看不见了。陆渐望着城楼,眼前渐渐模糊,这当儿,一件事忽地闪过,陆渐心头一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他想起当日秦淮河边、萃云楼头,谷缜托付给他的那件事情,这些日子连遇变故,陆渐几乎忘了此事。

他出了一会儿神,勉强打起精神,冲那巨鹤说道:“大家伙,我去城里办一件大事。人心贪婪,你呆在树上不要下来。”

巨鹤俨然听懂,拍翅跳上树梢,山鸡般咕咕直叫。陆渐转身进入南京,挨到深夜,潜入紫禁城东安门外。他是时武功之强,犹如鬼魅幻形,宫中守卫正面遭遇,也只觉清风拂面,看不见半个影子。

陆渐找到门左的镇门石狮,向东南方走了一百二十步,果见一株老槐。陆渐睹物思人,不胜黯然。他四顾无人,摸那老槐根部,果有六条粗大老根裸露在外。陆渐从正南边那条老根往西数,数到第三条老根,伸手挖掘根下,但觉浮土柔软,手指碰到一个坚硬物事,起了出来,却是一枚尺许见方的铁盒。

陆渐将铁盒握在手里,但觉一片冰凉,眼里酸酸涩涩,恨不能放声痛哭。他伤感之际,遥听脚步声响,当下收拢心情,纵身出了宫城。他身法飘忽,如履平地,接连越过内城、外城,守城的军士瞧见,也只见一团黑影倏忽而逝,只疑鬼怪幻形,吓得张口结舌。

陆渐到了郊外,会合巨鹤,来到一户农家,在灯下检视铁盒。盒外无锁,盒内有一层厚厚的油布,甫一展开,宝光四射,一玺一环骇然在目。陆渐大为吃惊,不知谷缜如何将这传国玉玺、财神指环藏在盒中。

再瞧玉玺下压了一封信笺,展开一看,信中写道:“携此指环,循地图前往某地,告知某人谷缜死讯,请他令立新主。地图在信笺之后,循图前往即可。另,传国玉玺转赠与你,此物千古至宝,窥视者多,望君好生收藏,不要落入奸人之手。”

陆渐望着谷缜笔迹,呆怔许久,心情终于平复。他将宝玺、指环揣入怀中,翻转信笺,果见朱笔勾勒了一幅地图。

如图所示,那人当在苏北山中,离此数百里路程。陆渐收起铁盒,带着巨鹤向北方走去。

一路走去,陆渐发现不少百姓扶老携幼,涌向南京,无论男女老少,均是面有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