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仗剑重来惊噩耗飞镖绝响喜新交(第2/7页)

夜幕已揭,曙色初现,晓星明灭,晨光熹微。卓不凡振臂上前,疾声呼道:“不必伤心丧气,我们的人烧不尽,杀不完,他们烧了我们一个村堡,我们可以再建两个!”马堡主点了点头,立刻发令集队,检查人数,准备善后。

姜老头子苦战半夜,现在又是痛快,又是辛酸。痛快的是:敌人被诛灭净尽,辛酸的是:回民堡因自己连累,被夷为平地。他跄跄踉踉地奔上来喊道:“马堡主,算我一个!”谁知喊声方了,他突的一跤,栽倒地上。他连番恶战,力竭精疲,又当暮年,不比少壮,恶战时熬得住,现在却熬不住了。

姜老头子一跤栽倒,旁边的人都大吃一惊,卓不凡等在近处,急上前看视,只见他挣扎欲起,两腿危危颤颤直打哆嗦。红衣女侠急赶上前搀扶,姜老头子犹自吁吁喘喘,口中说道:“不碍事!”

姜凤琼心又慌又急,催促卓不凡道:“师叔祖,你来看看爷爷!”卓不凡上前替他师兄把脉,安慰她道:“师兄是太累了,歇歇就好,你不用担心。”他口里虽这么说,可是却避开了红衣女侠凝视的眼光。他知道师兄年纪太大,用力过度,刺激太深,如今已如油尽灯枯,恐非人力所能挽救,他现在之所以能勉强撑住,全是仗着他几十年纯净的武功。只是任他武功多好,终非金刚不坏之躯,看来也只是苟延时日罢了。

卓不凡通晓医理,深知危殆。但他仍装作无事,一面安慰红衣女侠,一面给他师兄推血过宫,松散筋骨。

马堡主等一群回民,感激姜老头子的几番守护大恩,也都上来探问。姜老头子喘吁吁地道:“你们还不重建房屋,今晚哪里栖身?荒漠苦寒,是好受的吗?”卓不凡也劝马堡主道:“有我们看护姜老英雄,不碍事的。你们还是赶快先搭些木棚子吧。”再三劝说,马堡主才带回民去了。

碱泉子虽是荒漠地带,可是附近却有成排柳树,遥接玉门关。这些柳树,说起来还是当年左宗棠部下湘军栽种的,二十多年过后,已经绿树成荫,如今回民建屋,倒不乏木材。

这时朝阳已升,霞光万道,照射流沙,泛成异彩。回民们人多手众,未到半个时辰,已先搭起一座木棚,恰好那些阵亡的官军,每个都带了军毡,他们搜集过来,用几条盖在木棚周围,就成了天然的帐幕。这时卓不凡已给他师兄推血过宫完毕,回民就请他们入棚安息。姜老头子感激道:“你们何须如此?军毡又不多,你们的衣物都给烧了,正好拿来利用,却拿来给我作帐幕。”

马堡主含泪道:“姜老英雄,您太见外了,给我们尽了这样多力,我们都当您是一家人,几条军毡,算得了什么?”姜老头子见他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再多话了。

卓不凡等自扶师兄入内歇息,回民也赶紧搭棚。姜老头子这时精神反而转好,躺下之后,还不忘向柳剑吟道谢。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柳剑吟说闲话,笑着道:“柳兄,说实在话,我当时在保定,对你们丁派太极门,确是不大满意。却想不到这次亡命荒漠,逃出保定时,还受你师弟帮忙,今番命在垂危,又是你赶来搭救。柳兄,我正想问你,你怎么会赶到这荒漠苦寒之地?还有……”他说至此,看了一下丁晓道:“你的师弟近况如何?可见过丁晓了?他当时曾殷殷嘱托我替他找寻丁晓呢。”

姜老头子说完,忽见丁晓眼泪直流,柳剑吟也红了眼圈。姜翼贤惊问道:“怎么回事?”

柳剑吟忍泪说道:“姜老前辈,说来话长,你还是先安歇,我以后再告诉你。”卓不凡见此情形,也急上前说道:“师兄,你疲劳过度,还是先睡一会儿好,柳兄也不大舒服,让他也歇歇吧。”姜翼贤老经世故,情知必有不幸之事,但又不愿强人所难,只好闭目假寐。虽是极度疲劳,心中悬悬,却兀是睡不着。

原来过去丁晓在陈家沟习艺,转眼四年。太极陈兄弟将丁派拳法与本派拳法解析精研,融会贯通,再截长补短,然后悉心授与丁晓。四年过后,丁晓已尽得两派所长,所欠的只是火候而已。一日太极陈唤他来道:

“你融会太极两派的心愿已经完成,我与你情如父子,本舍不得你离开,可是我又不愿见你留在山沟终老,你可愿像本派前辈杨露禅一样,在武林中为太极门放一异彩?”

丁晓这四年来常常想念着红衣女侠姜凤琼,也念着自己的父亲。父亲当年虽强迫自己结婚,但父子之情,终不可灭,他也想回家看看。见太极陈一说,十分感激,当下收拾行装,含泪拜别,再三谢过太极陈的传技之恩。

太极陈强笑道:“丁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不必伤心。你感谢我传技,其实我也要感谢你将家传拳法完全亮出来呢。咱们名为师徒,情逾父子,武学上也是朋友。你回去见着父亲,代我问候他,你说河南陈永传对他在保定设厂授徒,将家传绝技公诸天下的做法,很是感动,我以后也会像他那样。只是我也有话劝他:武林中人许多对他不满,愿他别再沾豪绅、近官府,一定要和武林兄弟亲如家人。你对他说,我和他神交已久,不惜冒昧进言,有空的话,我还想到保定去拜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