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项任务(第6/8页)

弄臣毫不理会我自顾自的嘀咕,他高举一根手指,仿佛不只是要让我的思绪暂停,更是要让我们周遭的时间暂停。但我专注无比地盯着他的手指,弄臣露出满意的微笑,露出东一颗西一颗的小白牙,像婴儿般的新生微笑出现在男孩的嘴边。

“蜚滋!”他尖声说,“蜚滋疯只匪沟发捉。只非吠有。”他突然停下来,又对我露出那个微笑。我不甚确定地回看着他,没说话也没动。

那根手指又高举起来,这回是朝着我摇动。“蜚滋!蜚滋风之费狗法座。支沸非疣。”他歪着头看我,似蒲公英绒毛般的头发随着这个动作又朝另一个方向飘扬。

我逐渐没那么畏惧他了。“蜚滋。”我小心地说,用食指点点自己胸口,“蜚滋,就是我。对,我叫蜚滋。你迷路了吗?”我试着让声音听起来温和又安慰,不想吓到这个可怜人。他一定是不知怎么的就跑到城堡外面来了,所以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孔才这么高兴的样子。

他用鼻子深吸一口气,然后猛摇头,摇得他满头头发飞散开来,像被风吹袭的蜡烛火焰。“蜚滋!”他强调说,声音有点发哑,“蜚滋丰知肥狗发作。只飞废油。”

“没事的。”我安抚地说,稍微弯下身,虽然我其实并不比弄臣高很多。我摊开手掌,轻轻做了个招手的动作,“来吧!来,我带你回家,好吗?别害怕。”

弄臣突然垂下双手,然后抬起脸朝着天空翻白眼。他眼睛直勾勾地重新看向我,噘起嘴来仿佛要吐口水一般。

“快来吧!”我又朝他招手。

“不!”他说,语气明显很恼火,“听我说,你这个白痴。蜚滋逢治妃狗发作。只费肥油。”他鞠个躬,转过身沿着小径往上走。

“等一下!”我追问,尴尬得连耳朵都红了。要怎么才能不失礼地跟人家解释说,多年来你一直以为他不只是弄臣而且还是智障?我不知道。所以我只说:“你说这么一大堆又飞又发的东西是什么意思?是在取笑我吗?”

“不是。”他暂停脚步,转过身说,“蜚滋逢治妃狗发作。只费肥油。据我了解,这是一个讯息,是要人采取一项重大行动。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唯一一个能忍受别人叫自己蜚滋的,所以我想这讯息是要传给你的。至于它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我是弄臣,不是解梦人。再见!”他再度转过身去,但这次没有沿着小径继续往上走,而是离开小径踏进旁边的一丛灌木。我匆匆追上去,但是等我跑到他离开小径的那个地方,他已经不见了。我站着不动,往这片洒满光影的空旷树林里张望,心想应该可以看到他经过之后还在摇晃的某棵灌木,或者瞥见他的杂色外套。但是却毫无踪迹。

他那段莫名其妙的讯息也毫无意义。我走回城堡,一路上努力思索这次奇怪的遭遇,但最后我决定把它撇到一边,觉得这事虽然奇怪,但也只是偶发事件而已。

切德当天晚上没找我,而是隔天晚上才叫我去。我满腔热情,充满好奇,沿着阶梯飞奔而上,但是跑到最上层时我停了下来,发现我的问题得稍后再问了。因为切德坐在那张石桌旁,偷溜蹲在他肩上,他面前半摊着一卷新的卷轴,一杯酒压着卷轴的一端,弯弯的手指慢慢往下移,似乎在读着某种清单。我走过去的时候瞥了一眼,上面列着村名和日期,每一个村名底下都列着一项项统计——多少战士、多少商人、多少只绵羊、多少桶麦酒或多少斤谷子,等等。我坐在桌子的另一侧等着。我已经学会了不要打断切德正在做的事。

“孩子,”他轻声说,眼睛仍然看着卷轴,“如果有个流氓从你背后偷袭你、往你头上敲,你会怎么做?他只在你背对他的时候偷袭你。你会怎么应付?”

我稍微想了一下:“我会转过身去,假装在看别的东西,不过我手上会拿一根又粗又长的棍子,等他来敲我时,我就猛然转身狠狠打他的头。”

“嗯,是的。唔,这招我们试过了。但不管我们多么若无其事,外岛人似乎总是知道我们设下了圈套,从来都不会攻击我们的诱饵。嗯,事实上,我们倒是骗过了一两批普通盗匪,但是红船劫匪从来不上当,而他们才是我们想打击的对象。”

“为什么?”

“因为他们对我们造成的伤害最严重。是这样的,小子,我们已经习惯被打劫了,甚至可以说已经适应了。我们会多种一亩田、多织一匹布、多养一头牛,我们的农民和城里人总是试着多准备一点,而且要是有人的谷仓被烧掉,或者有哪间仓库在打劫的混乱中失火,大家都会去帮忙重新把它盖起来。但是红船劫匪并不是以抢夺为主,也不是在抢夺的过程中才造成了破坏,他们是专门来破坏的,不管抢走什么东西都好像只是顺手而已。”切德顿了顿,盯着一面墙,仿佛要看穿墙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