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宝和母亲(第3/6页)

田部夫妇一进房间换衣服,昭男又对着画板继续画他的素描。敬子站起来,走过去想看他的画。

昭男正对着睡在靠垫上的猫写生。

“喜欢吗?”敬子问。

“是说猫吗?”

“不,是说画画……”

“说不上,画着玩。”

“不在那家医院工作了吗?”

“还在。今天休息。”

敬子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什么时候路过,顺便进来坐坐。”

敬子的名片夹在珠宝商行的简介里,昭男接过去,很自然地看了几眼《珠宝的魅力》的说明:

据说珠宝不是买得到的,真正的珠宝应该是亲朋好友馈赠的。如果您给您的夫人、女儿、朋友赠送戒指、耳环、项链等礼品,没有比珠宝更美丽的了。但是,您千万不要忘记,手指圆润丰满的人适合浑圆硕大的宝石,手指纤细白皙的人适合小巧玲珑的绿翠……甚至连一个普普通通的饰针、垂饰,都可以让您秀美的姿容锦上添花、鲜妍光艳。珠宝具有独特魅力,无与伦比。

说明还没看完,昭男抬起头来说:“我恐怕与珠宝无缘。”

“别这么说,什么时候要送人礼品,我给您当参谋。”

“我能看到那些美丽的东西,当然也高兴啰。”

敬子看着昭男白净的手指,心想什么样的宝石最适合他戴。

“令爱也出落得很漂亮了吧?”昭男说。

“啊。”

田部说昭男是他的弟弟,敬子总觉得有点蹊跷,他又不像田部的小舅子,当然也不好冒昧打听。这样一来,敬子觉得有的话不好说。

“要知道今天能在这儿见到您,我就把弓子带来了。”

敬子嘴里这么说,心里也真这么想,倒不是为了让她见这个当年的助理医师,而是不想让她见从热海来的亲妈。

敬子打算到银座后给弓子打电话问问家里的情况。现在她正在做什么呢?敬子想象不出弓子和生母见面的情景,心里不踏实,觉得着急。

此刻,弓子正在厨房为母亲准备午饭。

敬子已经吩咐女佣把父亲的早饭和母亲的午饭合在一起,然后才出门。准备父亲的早饭,也就连带着给母亲做了午饭。

弓子好像听见父亲叫她,一边答应着一边从坐在和式客厅里的母亲身后走过,往西式房间探头看了看。父亲没在里面。也许是错觉,父亲并没有叫自己。桌子上散乱着摊开的纸包。

弓子把门开得大一点,一看就说:“哎呀,爸爸,您怎么啦?”

父亲穿着室内穿的宽袖便袍躺在长沙发上,一份报纸像尖屋顶一样盖着脸。

“爸爸!”弓子几乎要叫出来,但她压低嗓门。

“嗯。”父亲从报纸下面无精打采地回答。

这是怎么回事?好容易跟母亲见面,怎么这样衣冠不整、邋邋遢遢地没待一会儿就躲起来了?也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坐到和式客厅里的。两人刚刚见面,没说几句话,就分开待在两个房间里。

弓子没想到父亲这副模样,觉得很难为情。可她一想到现在最尴尬为难的是父亲,刚才送妈妈出门时那种浓烈难忍的悲伤又涌上心头。

“爸爸,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早饭前一有点什么事,脑子就发晕。”是安眠药的劲儿还没过。

弓子默默地回到厨房,父亲的不幸似乎已历历在目,看得真真切切。

女佣芙美子正在厨房里剥蚕豆皮,她说:“夫人说蒸五杯米的饭,可是客人在这儿吃饭,恐怕不够吧?”

加上清和女佣,一共五个人吃饭,弓子不知道这个量够不够。再说,母亲事先也不打招呼,十二点多忽然上门来,就要在这个家里吃饭,未免太过分了。虽然差不多十几年没这样和父母亲一起吃顿团圆饭了,弓子心里却觉得不安、孤独。

弓子忽然听见收音机在播放经济信息。其实敬子出门以后,收音机一直开着。播音员快速地不停念着股票价格。

弓子把蛋花汤盛一点在小碟里尝了尝,觉得有点咸。在这个家里,大家的口味都喜欢清淡。

朝子姐姐对厨房毫无兴趣,点煤气都不乐意。火柴一划,火焰呼的一声喷蹿出来。她说害怕那声音。

敬子做饭的时候,常常叫弓子调味,还带着她去听点心制作讲座。

母亲吃惯了医院的饭菜,口味变成什么样了呢?

弓子小时候常听说母亲跟小孩一样,今天母亲给她的印象的确有这种感觉,不过总觉得有点别扭。

清回来一趟,看家里有客人,又不声不响地走了。

敬子临走吩咐说今天的菜谱是盐水煮蚕豆、鸭儿芹蛋花汤、鸡丝鲜笋饭。弓子略一犹豫,把三个人的饭端到餐厅的白色餐桌上,然后去叫父母亲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