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小住(第3/5页)

“打扮得这么漂亮,连死人都会羡慕。”

“没错。这是川村的名言。”

敬子对清泷的妻子生意破产自杀并不在意,却对她死前让情人与自己的女儿结婚这个情节颇有触动。

要是昭男和弓子……

川村对敬子的风流韵事是否也有所觉察呢?

“电话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敬子公事公办地问。

“算了,不值得。出十五万还不是好号码。向电话局申请,迟早会给的,目前暂时还用不着吧。实在需要,从隔壁的美容院拉过来一个分机。”

“电话是必要的投资,店里不安电话,会被人瞧不起,而且联系上不方便。十五万也要。号码真那么不好吗?”

“太糟糕了。三三五五,念起来就跟‘般般辛苦’一样。”

“噢,不是‘潺潺秋雨’吧。”

川村忍俊不禁。

“怎么不行呢?我是历尽千辛万苦过来的,以后还会辛苦。就是顾客来买东西,也要经过辛苦盘算才肯出大价钱。电话号码就是它了。这个有意思。”

“我已经吃够苦头了,不觉得有什么意思。这笔账再清楚不过了。您想想,申请一部电话只要九万,而且其中的六万还能以公债的形式退回来。电话号码再好也不值十五万呀。手里没现款,马上就周转不开。就是新政府上台,通货紧缩下政策也不是那么容易出台的。连那些经营日用品的中小企业也准备紧缩开支。”

“可我在旅馆里看NHK电视新闻,一个好像在炒股票的人预测明年经济会逐步回升,他还画曲线,说是往上走。”

“是呀,您要是再搞一点点保险的股票,也许对经济变动的感觉会更敏感些。”

“这就请你多费心。”

“您别一张口什么都叫我办。不管怎么说,我们经营的珠宝和高级手表现在是奢侈品。”

“不单单现在,这种东西什么时候都是奢侈品。”

“好,您听我说,现在整个社会不景气,光交税,没什么可指望的。我们的店也要适应这种情况,重点放在销售仿造品和实用性手表上。您的式样设计采取预约方式,免得白费力气。至于修表,我已经跟一家信得过的维修店谈过了。说来说去就一条,不从实际出发,这买卖就搞不下去。”

敬子虽然觉得川村一番慷慨陈词合情合理,还是不愿意听他说教。

“我的女婿是学经济的,可是经济学学士。”

“就是那种找不到工作,只好去当话剧演员的经济学吗?”川村付之一笑。

敬子想把店铺的名义改换成清的,川村对她这种良心上的自责也不以为然。

“清帮了什么忙?卖房也好、盖店也好,还不是夫人您拼死拼活干出来的。他无忧无虑地上大学,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整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板着脸。母亲的东西,孩子的东西,一是一,二是二,必须分清。不然新宪法规定的父母的权利和劳苦都得不到承认。”

就像清讨厌川村一样,川村也不喜欢从不帮孤寡的母亲一把的清。在小伙计出身的旧脑筋的川村眼里,清一天到晚只知道在母亲背后发牢骚、讲怪话。

“就说岛木先生的闺女吧,夫人您疼得她跟心肝宝贝似的,可她怎么出走了?现在的人都忘恩负义,该遭天罚。她总可以在店里帮忙吧……”

其实敬子也想把天真可爱的弓子放在店里做帮手,但她觉得川村开始唠叨了。

“来者日疏,去者不追。这就是我的驻颜术。一起去银座吗?”

敬子顺手拿过黑皮手提包,拿出一个信封。

“川村,店铺还没开张,小意思,你先拿着。”说着,她把信封放在川村紧拢的膝盖上。

川村显得不好意思。“这怎么行?”他装模作样地轻轻一推,赶紧把信封收进外衣的内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店铺还没开张,就从敬子这儿拿钱,川村心里不安,可是要没有这笔钱,正月的开销又从何而来?一想到这儿,川村悲酸苦涩。他暗下决心,玩命也要把敬子的店搞出个名堂来。

敬子和川村在银座分手以后,又办了两三件事,不觉日暮黄昏,她走在年底人们行色匆匆的嘈杂里。“昭男到底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她心里不安,有时未免与迎面而来的行人摩肩擦身。

在类似山中小木屋风格的小巧别致的西式餐厅里,昭男坐在黑木椅上,面前摆着一杯白兰地。他好像刚刚理过发,耳际的皮肤鲜嫩白皙,穿着新做的双排扣西服。

敬子春心荡漾,自寻的烦恼顿时风流云散。她笑吟吟地说:“怎么啦,正月的新西服今天就穿上啦。挺帅的。”她的目光在昭男的肩膀上温柔地扫动,走近他身旁。

昭男似乎也心情舒畅。他叫来服务员,手端着酒杯说:“这个,再来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