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镜子(第3/5页)

清苦涩着脸。“这不是我说了算。我觉得这关系到妈妈的人生。”

“你允许吗?”

“孩子们吵吵嚷嚷,什么允许啦反对啦,对父母的事横加干涉,我认为这是日本家族制度的弊端。”

“我不同意。说他还活着,这本身就是对妈妈和我们极大的犯罪。他有什么情理说自己还活着呢?”

“又不是他主动说的,而且根本没来见我们。”

“我看他也没那个脸。没有比他更卑鄙狡猾的人了。恶心!希望妈妈别忘了是他自己销声匿迹的。”

“女人没有同情心,一味清高,恐怕寸步难移。”

“就因为你同情妈妈,我才生气。以前我对田部大夫说过,就是那个人毁掉了妈妈的人生,使得她过着像偷鸡摸狗一样的生活。”

“还有弓子在呢。”

“我明白了。就因为他是弓子的父亲,哥哥你才那么宽宏大量。”

“他待你不是很好吗?”

“就因为他,你我的性格都被扭曲了。”

“被别人扭曲,自己拉直就是了。”

“算了吧!你那么正直地爱上弓子,还不是被人家一脚蹬了,还神气什么?!没出息!”

清一下子火冒三丈,疾言厉色:“朝子,你想想,小山去大阪和那个人销声匿迹没什么不一样!”

“大不一样!”朝子铁青着脸,怒目相视。

这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敬子推门进来。“啊,累了。今天客人多。”

兄妹俩立刻闭嘴,谁也不作声。

“清,怎么不开窗?你不觉得憋气吗?”敬子把和服放进衣柜里,“这件碎花绉绸和服的染色高手最近被命名为‘国宝’,所以她们都想看看。”

敬子说,正月里,她穿着这件和服、系着红褐色腰带站在百货商店的珠宝专柜前,被这些夫人看上了,今天来非要她出让不可。那位夫人还说,如果不把和服让给她,她就不买猫眼石。

敬子穿着这件和服和昭男幽会过几次,温情犹在,所以不想放手。猫眼石也不想卖。

梧桐木的衣柜吱嘎一声关上了。

“妈妈,说是岛木还活着,是吗?”朝子问。

敬子猝不及防。“嗯。”

“就是活着,跟妈妈也毫无关系了吧?”

朝子咄咄逼人,唇枪舌剑犹如从背后攻将过来。敬子含羞带愧,不敢回头。“是我把一个还活着的人埋葬了……”她一边勉强招架一边坐下来。但自己的脸映在墙上的镜子里,她赶紧转动身子,避而不见。

“是他把自己葬送的。让妈妈给他举行葬礼,算是抬举他了。他跟你比起来,望尘莫及,还不够你的脚背。”

“朝子!”

“妈妈,”朝子的声音带着少有的温和关切,“哥哥刚才也数落我了。我不干涉妈妈的人生,但是我讨厌他!让老婆孩子为他举办葬礼,自己装洋蒜,完全是个死鬼!”

“……”

“我同意把弓子叫回来,她是妈妈的孩子。”

“谢谢。不过,朝子,弓子有亲生的父母。即便如此,我还是把她当作我的孩子,等到有一天她不愿意,也就随她便了。到那时,希望你不要责怪她。”

“好,我答应。”朝子痛快地点头,感动得敬子热泪盈眶。

“那件婴儿服装,不要送人,你留着吧。”

“啊?”

接着,朝子又说出一句让敬子感到意外的话:“妈妈你照自己的活法过日子,生活一定更加幸福。那样我会很高兴。”

“什么呀……”敬子想说这好像久别赠言似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朝子心底究竟沉淀着怎样的悲哀,才使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外面有人叫敬子。

“又来客人了……”敬子像遇到救星似的急忙走出里屋。

她看见田部宽厚的后背,他正从店内看着橱窗。敬子后悔出来前没对着墙上的镜子修饰一下疲倦的面容。她见到田部,禁不住强烈地思念昭男,心神激动不宁。

“您好。”

“啊,我应该早些日子来表示祝贺……”

“哪里哪里,您百忙之中还特地……”

“今年冬天好暖和呀。”田部快活地微笑着。

“可不是嘛。多亏了一直都是晴天。收到您的祝贺礼物,我应当上门致谢,可是拴在店里,总脱不开身……”

“弓子呢?上学啦?”

“弓子还没到这边来。”

“那太遗憾了。”

“是不是找弓子有什么事?”敬子想说得泰然自若,话却有点别扭。

“没事。只是想看看她。”田部的声音里含着笑意。

“弓子说她自己回来,我觉得还是去一趟,对他们的照顾表示感谢,然后再把弓子接过来。”

“那就快去。”田部说,“好事不宜迟。”

“是好事吗?”

“和弓子一起生活势必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