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新领地 11(第3/7页)

吃炒鸡蛋的时候,我对耶苇特说:“我想拜读雷蒙德的著作。因达尔说过,要论对这个国家的了解,当今世界谁也不及雷蒙德。他有没有出版过什么著作?”

“他在写现在这本书,已经写了好几年。政府本打算出版,但现在看来显然出了什么问题。”

“也就是说,他还没有什么著作出版?”

“不,他有论文。他的论文出书了。不过我不会推荐给你。我觉得不堪卒读,我把这话告诉雷蒙德,他说他可以说不堪卒写。还有,他有几篇文章散见于各种期刊。他没有时间写太多这样的文章。他把所有时间都花在这本记述这个国家的历史的著作上。”

“听说总统看过这本书的部分章节,有没有这回事?”

“以前是这样说的。”

但她无法告诉我现在的难处到底是什么。我只了解到雷蒙德现在把这本历史著作暂时搁置,腾出时间编辑总统的演讲集。气氛开始有些忧伤。我现在认识到了耶苇特在领地的真正处境,我也发现雷蒙德的故事可能是以讹传讹。我突然觉得,这屋子对耶苇特来说宛如囚笼。那天晚上,她邀请我们参加聚会,她穿着玛吉特·勃兰特短衫,是何等让人痴迷!如今看来,那只是一次脱轨之举。

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对她说:“哪天下午你有空,请一定和我到希腊俱乐部去玩玩。这样吧,就明天,请一定来。那里的人都在这里生活了很长时间,什么事情都见过。他们最不愿意说的就是这个国家的局势。”

她答应了,但过了一会儿又说:“你不要把它们给忘了。”

我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她离开房间,走进雷蒙德那天晚上发表完道别演讲后进去的那扇门。没一会儿,她回来了,手里拿了好些杂志,这样几本,那样几本。有几本是在首都的政府印刷厂印的。这些杂志上都载有雷蒙德的文章。现在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个共同点——雷蒙德。这像是一种开端。

在领地的这一带,草地和空地上那些叶片粗硬的野草长得很高,几乎掩住了柏油大道两旁低一点儿的蘑菇状铝质灯罩。不少灯已经坏掉,有的甚至坏了好久,好像也没有人管。在领地另一边,用来发展模范农场的那片土地早已被野草淹没,只留下已走掉的中国人修建的门楼和六台一字排开、正在生锈的拖拉机。但是星期天公众沿着那条固定的单行道——原来有军人把守,现在换成了青年卫队——参观的那片区域还维持着。这条公共步道两旁不时还会增添新的雕塑。最近增添的雕像在主道尽头,是一尊非常庞大的母子石像,看上去好像还没有完工。

我的耳边回响起纳扎努丁的话:“这里什么也不是,只是一片丛林。”不过,我的吃惊和纳扎努丁的不一样,和商业前景毫无关系。看到领地的空地,看到领地外面村里人随意搭建的落脚地,我心里想的却是耶苇特,还有她在领地上的生活。因达尔在这里的时候,领地给我的感觉是非洲的小欧洲,现在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它只不过是丛林中的生活。我突然感到害怕,害怕和耶苇特一起失败,害怕落到一无所有的地步,害怕成功带来的后果。

第二天下午,耶苇特如约上门,我的警醒顿时消失了。耶苇特以前就和因达尔一起来过。在这里,在我家中,她照旧光彩夺目。她见过我们家的“乒乓球桌”,见过桌子上放的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被梅迪烫焦的桌角。她也见过比利时女士留在白色客厅兼工作室里的画。

我们俩靠在客厅白色的墙上,谈了一阵儿画和希腊俱乐部,她的侧面我看得一清二楚。我渐渐靠近,她转过身去,不是拒绝,也不是鼓励,只是显得有些疲惫,就这样接受了我这个新的累赘。在我看来,这一刻是转折点,为后来发生的一切拉开了序幕。此时此刻,我感受到一种挑战,这种挑战同我一向感受到的并无分别,我一直都会给予回应。

在此之前,我的性幻想都停留在妓院里,那是关于征服和堕落的幻想,女人心甘情愿地被我征服,我陪着她们一起堕落。这就是我的全部见识。这就是我从镇上的妓院和夜总会了解到的一切。因达尔在的时候,不去这些地方并不难,我开始发现这些罪恶的去处让人伤身又伤神。有一阵子,看到酒吧或者妓院前厅里成群结队的女人,我依然感到兴奋,但我已经不愿意和这些要钱的女人发生真正的性关系,只允许自己从她们身上寻求辅助性的性乐趣。和多个女人产生这种关系后,我开始鄙视她们提供的服务。另外,和其他许多单独逛妓院的男人一样,我开始觉得自己脆弱无能,任人摆布。迷上耶苇特让我很吃惊,在这间卧室开始的偷欢(不花钱,但你情我愿)是种全新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