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战斗 17(第2/7页)

车子沿着坑坑洼洼的城区小巷驶入刚平整过的红色主干道,为了迎接总统的来访,主干道周围的房子都重新粉刷过了,每幢建筑整体粉刷成一色(墙、窗框、门),但都和隔壁不一样。

我说:“公民,我想和你谈谈公民梅迪在我们公司的工作。公民梅迪是经理助理,不是什么都做的仆人。”

西奥泰姆一直等着我说这话。他早就准备好了一段话,他说:“公民,你这话我听着很意外。我是国家托管人,是总统任命的。公民梅迪是国家公司的雇员。怎么用他这个混血应由我来决定。”他故意用了法语的“混血”一词,嘲弄梅迪为之自豪的新名字。

四周建筑的鲜艳颜色在我眼中变得更加不真实,成了我的愤怒和痛苦的颜色。

这段时间我在梅迪眼中变得越来越渺小,现在我彻底让他失望了。我不再能够为他提供他所要求的简单的保护——西奥泰姆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所以梅迪和我之间的契约,梅迪家和我家之间的契约,都到了尽头。即便我能把他安排到镇上的其他公司——在过去我可以办到——这也意味着我们之间的特殊契约结束了。他似乎认识到了这一点,他的情绪很乱。

他开始说:“我会做出可怕的事来,萨林姆。你必须给我钱,给我钱,让我走。我觉得我会做出可怕的事来。”

我感觉到他的痛苦,把那当成我额外的压力。在心里,我把他的痛苦加入到我的痛苦之中,使之成为我自己的痛苦。我本来应该为他多考虑一点儿。我本来应该让他脱离商店,把我的工资分给他一份,直到我自己也拿不到工资为止。其实,这正是他需要的。但是他没有这样表达。他只是不理智地想着离开,这让我害怕,我想:“他能去哪里呢?”

他还是去了商店,去为西奥泰姆干活,变得越来越憔悴。有天晚上他又说:“给我一点儿钱,让我走吧。”我想着商店里的情形,想说点儿安慰的话:“梅迪,这样的情形不会长久的。”听了这话,梅迪尖叫了一声:“萨林姆!”第二天一早,他破天荒地没有为我送咖啡。

这是那一星期开始时发生的事。到了星期五下午,我们关了商店的门,我开车送西奥泰姆去他的一个院子,然后我回到自己的住处。现在这房子在我眼中一派荒凉,我不再把它看成是我自己的地方。自从那天早晨在车里和西奥泰姆谈过一番之后,我看到镇上鲜艳的颜色就感到恶心。这颜色属于一个已经变得陌生的地方,这地方好像离所有地方都很遥远。这种陌生的感觉蔓延到我住处的每一样东西上。我正准备出门去希腊俱乐部,或者说希腊俱乐部的遗迹,突然听到外面关汽车门的声音。

我走到楼梯口,看到院子里有警察。其中有个我认识的警官,名叫普罗斯普。他带来的人一个拿了叉子,另一个拿了铁锨。他们知道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也非常清楚应该在哪里下手——在外面的楼梯下面。我在那里埋了四根象牙。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动,开始把各种事情联系起来。梅迪!我在想:“唉,阿里!你看你都对我做了什么?”我知道这时候必须通知什么人,这很重要。马赫什——不会有别人了。他现在应该在家。我跑到卧室,拨了电话。马赫什接的电话,我刚说了一句“这里情况不妙”,就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我把电话放下,跑进洗手间,拉动冲厕所的链子,出来后正好看到圆脸的普罗斯普微笑着独自上来。

这张脸上来了,微笑着,我开始后退,就这样,我们一言不发地沿着走道进了白色的客厅。普罗斯普无法抑制自己的兴奋。他的眼睛熠熠发光。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没想好该索要多少钱。

他说:“总统下个星期就来了。你知道吗?总统很关心动物保护。所以你的事大了。如果我汇报上去,天知道你会是什么结局。你肯定要掏几千块钱才能摆平。”

这对我来说并不多。

他注意到我如释重负的表情,说:“我不是说法郎。我的意思是美元。你得掏三四千美元。”

这太让人吃惊了。普罗斯普也知道这一点。过去,五美元就很了不得了。即便在繁荣时期,掏二十五美元也能办不少事。当然,暴乱发生后,情况有了变化,激进化政策实施后,这些人更是变本加厉。每一个都贪得无厌,孤注一掷。人们感觉一切都在快速恶化,大乱就要开始了;有些人的表现让人觉得钱已经不值钱了。即便如此,普罗斯普这样的警官不久前才开始几百几百地要。

我说:“我没有这么多钱。”

“我早就想到你会这么说。总统下个星期就来。我们准备对一些人实施预防性拘留。你也要进去。我们暂时不提象牙的事。你会被一直关到总统离开为止。到那时你再决定你有没有这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