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第3/3页)

我回忆起和杉本史子见面时的事——那时坐的沙发的触感,透过玻璃桌看到的鞋跟已经磨损的船鞋款式,还有磁带转动的速度。

“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黄色,很鲜艳的黄色,裙摆很蓬松的无袖连衣裙,印着鸢尾草的图案。”

老妇人毫不迟疑地回答。

“是参加竞赛的高中女孩?”

“不,不是年轻人。是中年东洋人。”

老妇人握住刀锋锐利的菜刀切向烤猪肉块。

“我只看到这些,这就是全部了。好了,小姑娘,你再不快点回到上面去,音乐会都要结束了。今天的最后一曲是莫扎特的吧。”

肉块在老妇人的手中已经变成了碎渣。

我冲上石梯,捷涅克正等在那里。

“莉莉!”

他叫着拽住了我的手。

我们奔跑着横穿中庭往大厅赶去。捷涅克气喘吁吁,一直在嘟哝些什么。听起来像是在责备我,但也难掩如释重负的心情。

“我的名字叫凉子!”

我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

夜色已深。草坪被夜露沾湿,月亮在树林的那一头升起。蚂蚱蹦跳在我们脚边。

是的,弘之当了自己母亲的替罪羊。就像他在孩提时代,当了弄坏听诊器的彰的替罪羊一样。他识破了自己母亲的罪行,并坚信那是自己做的。

他是下意识这么做的,还是衡量过利弊?洗涤剂的气味、滴入咖啡杯时的心跳、厨房嘎嘎作响的地板,他心神俱疲,惨白着脸,却定然会把一切都坦白得巨细无遗。

他并不是为了保护她。他是为了犯下事先准备好的差错而去当的替罪羊。然后,他永远地从数学竞赛的赛场上离开了。

我重新握紧捷涅克的手,不想和他分开。大厅的枝形吊灯放射出的乳白色光芒照亮了黑暗。三名演奏者翻开乐谱,手指落在了各自的乐器上。最后一曲“莫扎特”即将上演。


(1)捷克语,“谢谢”的意思。